“流觴閣”是其中,最華貴的一艘,今夜更是冠蓋雲集。
東晉權臣庾冰,斜倚在主位的軟榻上,寬袍大袖,意態閒雅。
左手小指缺失的一截,被寬大的袍袖,巧妙遮掩。
他指尖把玩著,一隻白玉酒杯,杯中殷紅的,葡萄美酒蕩漾著。
映著他保養得宜,卻難掩一絲陰鷙的麵容。
幾個寬袍博帶的士人,正搖頭晃腦地清談玄理,語帶機鋒,卻空洞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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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不知怎地,竟轉到了鄴城,那震驚天下的“熒惑守心”之兆。
“凶星犯帝座,主神器易主,兵戈大起啊!”一位山羊須老者,煞有介事地歎息。
“幸而我大晉,承天景命,紫氣南移,此兆當應驗於…河北之地。”
他刻意拖長了音調,目光瞟向庾冰。
“河北?哼,不過是一群羯奴、鮮卑、乞活賊寇,在修羅場上爭食罷了。”
另一名年輕士子,故作豪邁地,飲儘杯中酒。
“冉閔?一介胡酋養大的屠夫,也配稱帝?”
“熒惑守心,守的就是他那顆,僭越的狼子野心!依我看,此乃天罰!”
庾冰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冷笑,將杯中殘酒,隨意潑入河中。
看著那點猩紅,迅速被渾濁的河水吞沒後,他輕輕拍了拍手。
一名心腹侍從,捧上一個紫檀木匣,緩慢地把匣蓋打開。
裡麵赫然是一卷帛書,這是冉閔使者,快馬加鞭送來的,國書副本。
核心訴求便是,以“熒惑守心”的天象認證,換取十萬石救命糧。
“熒惑守心?天罰僭越?”庾冰的聲音,雖然不高。
卻帶著一種,冰冷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船艙內的絲竹與清談,
“諸位飽讀詩書,豈不聞《春秋》有載,‘天象示警,在德不在地’?”
“凶星現於河北,正說明胡塵蔽天,人倫儘喪,非我禮樂之邦之過。”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至於冉閔所求…十萬石糧,換一個虛無縹緲的‘認證’…嗬。”
他站起身,走到舷窗邊,望著對岸燈火闌珊的烏衣巷,那裡是王謝高門的聚居地。
“十萬石糧,於我大晉,不過九牛一毛,給他便是。”
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瑣事。
第四幕炭疽粉
“大人?”一名幕僚麵露不解,“豈非資敵?”
庾冰轉過身,臉上那絲溫雅的假象,徹底褪去,隻剩下政客的冷酷與算計。
“資敵?不,是送葬。”他從袖中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以蜜蠟密封的琉璃小瓶。
瓶內是極其細微的,灰白色粉末,在燈火下,泛著死亡的光澤。
“北地苦寒,鄴城糧倉…想必鼠患嚴重吧?”
“此乃‘漠北塵沙’,撒入糧中,可驅鼠蟻,保糧倉無虞,一片心意,隨糧送去。”
幕僚接過小瓶,入手冰涼,心中卻是一寒,他深知這絕非什麼驅蟲藥。
“漠北塵沙”是庾冰掌控的,死士組織秘傳之物,實為提煉精純的,炭疽菌粉!
此物遇水氣或吸入肺中,便會引發恐怖的,肺炭疽或皮膚炭疽。
傳染性極強,一旦在鄴城爆發,便是滅頂之災!
更陰毒的是,此菌粉,被精心封在蠟丸中。
藏於部分糧袋的,縫合線夾層內,尋常手段,極難察覺。
“讓冉閔和他那群乞活的螻蟻,連同那虛假的‘天命’…一起爛在鄴城的泥裡。”
庾冰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
他走回案前,拿起那份謄抄的、言辭懇切,甚至隱含哀求的冉閔國書。
看也不看,隨手湊近,旁邊取暖的獸炭火盆。
橘黃色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帛書邊緣,迅速蔓延開來。
將冉閔的印信、那些關乎數十萬人,生死的文字。
連同冉閔試圖抓住的“天命”幻影,一同化為,飛旋上升的黑色灰燼。
庾冰鬆開手,看著最後的殘片,飄落秦淮河,被濁浪吞沒。
“天命?”他對著窗外,迷離的燈火和虛幻的繁華,低聲自語,帶著一絲病態的滿足。
“不過是建康城裡,一場助興的煙火罷了。”
他抬手,侍者立刻奉上,溫好的五石散。
他熟練地吸入一劑,那迷幻的燥熱,暫時驅散了內心的陰冷。
還有左手斷指處,永不消散的幻痛。
清談聲再起,絲竹更盛,畫舫載著滿船的虛偽與殺機,緩緩滑向更深的夜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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