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僧枯瘦如鷹爪的雙手,異常穩定。
他先用一種散發著,刺鼻氣味的藥水仔細清洗、軟化阿史那渾,麵部創口的血肉。
然後拿起一根細如牛毛、頂端帶著,微小彎鉤的銀針。
小心翼翼地,刺入麵部肌肉的,特定節點。
每一次刺入,都伴隨著阿史那渾身體,劇烈的抽搐和喉嚨裡更加急促的“嗬嗬”聲。
“忍…住。”無相僧的腹語術,模擬出阿史那渾,原本粗獷的聲線。
帶著一絲,怪異的沙啞和金屬摩擦感,
“索倫圖的皮…可比你的厚實多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安撫這個,痛苦到極點的素材。
他取過那張,屬於阿史那渾的、還帶著體溫和驚恐表情的,完整臉皮。
開始進行,複雜的硝製、修剪和貼合。
他動作嫻熟而冷酷,如同在處理一件,普通的皮料。
董猙環抱著,他從不離身的,狼噬骨臂鎧。
青銅狼首麵具下,僅露出的慘白獨眼,死死盯著石台上的,血腥操作,
眼神裡沒有憐憫,隻有一種,野獸等待獵物時的焦躁。
他身後,是幾名沉默如鐵的黑狼騎精銳,刺鼻的腥氣,在地宮中彌漫。
墨離依舊端坐在,巨大的青銅星盤前,黑袍白瓷麵具,如同亙古不變的岩石。
黑曜石假眼倒映著燭火,也倒映著石台上那張逐漸成型的、屬於阿史那渾的“新臉”。
“附加條款…暫停殺胡令三個月。”墨離冰冷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地宮的沉寂。
手指在星盤上,代表“乞活軍”和“黑狼騎”的磁石子周圍,緩緩劃過。
“石祗…在挖冉閔的根基。”
他很清楚,“殺胡令”不僅是複仇的宣言。
更是凝聚那些被逼到絕境的漢人流民、乞活軍最核心的精神支柱和戰鬥意誌的源泉。
暫停三個月?足以讓這股,同仇敵愾的烈焰熄滅大半,讓內部的裂隙和動搖滋生。
“盟約是餌,渡口是鉤。”褚懷璧的聲音,帶著疲憊和凝重。
他從明堂匆匆趕來,洗得發白的儒衫上,還沾著算籌的灰塵和一絲咳出的血跡。
“石祗所求,絕非攻擊慕容恪那麼簡單!他想要什麼?”
就在這時,石台上,經過漫長而痛苦的操作,無相僧完成了,最後一步。
他把一種特製的、帶著粘性的藥膏,抹在那張硝製好的,阿史那渾的臉皮上。
再完美地貼合在,死士的麵部肌肉上,邊緣用極細的骨針縫合,幾乎看不出痕跡。
他退後一步,拿起一麵磨得鋥亮的青銅鏡,湊到死士麵前。
鏡中,赫然映出了“阿史那渾”那張粗獷、帶著風霜和一絲狡黠的匈奴麵孔!
甚至連右頰那道,標誌性的刀疤,都分毫不差!
隻是鏡中人的眼神,空洞而死寂,與原本阿史那渾的精明,截然不同。
第四幕搜魂供
無相僧枯槁的手指,捏起幾根銀針,閃電般刺入,“阿史那渾”頭頸部的幾處大穴!
銀針入肉的瞬間,“阿史那渾”的身體猛地繃直。
喉嚨裡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
空洞的雙眼,驟然爆發出一種混雜著恐懼,和…阿史那渾本人,殘留記憶的光芒!
他的麵部肌肉,開始不受控製地抽搐、扭曲。
仿佛有兩個靈魂,在皮囊下激烈撕扯。
“搜魂…問供!”無相僧低喝一聲,腹語術模擬出,石祗那尖細癲狂的聲調。
“阿史那渾!讓你去鄴城,除了送皮,還交代了什麼?那五色土…藏在哪裡?!”
“嗬…嗬…陛…陛下…”被銀針強行激發潛藏記憶的,“阿史那渾”麵部扭曲。
喉嚨裡,擠出破碎的音節,眼神瘋狂閃爍。
“…孟津…是…是陷阱…慕容…慕容恪…根本…不知情…”
他的身體,劇烈掙紮,鎖鏈嘩嘩作響。
“…地宮…鄴城…地宮…武庫…西側…暗…暗河入口…往下…九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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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龍形…銅門…門後…祭壇…壇上…五色…五色土錦囊…”
陛下…要…要吸儘…漢人氣運…斷…斷他們的根…”
說到“五色土”時,他眼中流露出一種,近乎本能的貪婪和恐懼。
“轟!”董猙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石柱上。
堅硬的青石表麵,出現蛛網般的裂痕,狼噬骨臂鎧,發出低沉的咆哮。
“狗日的石祗!果然是為了地宮裡的土!”
那是冉閔和所有流民軍心中,最後的聖地,象征著故土不滅,漢魂永存!
墨離的黑曜石假眼,驟然轉向星盤上,代表孟津渡口的方位。
冰冷的聲音,如同淬火的刀鋒:“渡口…是餌。”
“更是掩護他潛入鄴城、盜掘地宮五色土的通道!”
“石祗想讓我們和慕容恪在渡口血拚,他則派精銳趁亂從水路或地道潛入鄴城!”
他猛地站起身,黑袍翻湧:“董猙!”
“末將在!”董猙踏前一步,獨眼赤紅,殺氣沸騰。
“帶上你的黑狼騎!立刻出發!”墨離的手指狠狠點在,星盤孟津渡口的位置。
“目標:燒光!所有渡船!棧橋!碼頭!一塊木板,都不許給石祗留下!”
“把黃河渡口…變成一片焦土!斷了他的路,也斷了我們…可能動搖的念想!”
他的命令,斬釘截鐵,不留餘地。既然石祗以渡口為餌,那便毀了這個餌!
既然盟約暗藏,瓦解軍心的毒計,那便用最暴烈的火焰。
將這虛偽的盟約,和人皮的恥辱,一同焚儘!
董猙發出一聲,低沉的、如同狼王嘯月般的低吼。
右臂狼噬骨臂鎧“哢噠”張開,露出森白的狼牙。
“黑狼騎!隨我…焚渡!”他轉身,帶著一股,席卷一切的腥風,衝出地宮。
沉重的腳步聲,和鬼麵騅壓抑的嘶鳴,在迅速遠去。
褚懷璧看著星盤上,被墨離重點標記、即將陷入火海的,孟津渡口。
又看看石台上,那張猙獰的人皮盟約,長長歎了口氣,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亂世的盟約,從來都寫在,最脆弱也最殘酷的載體之上——人皮。
而守護土地的代價,往往是…先焚毀通往土地的橋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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