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那件,綴滿各色毒囊的黑色長裙,下擺同樣沾滿了墨綠色的汙跡。
她的雙手,戴著一直覆蓋到手肘的、用某種堅韌魚鰾和金屬絲,編織的特製手套。
此刻,她正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把細長的銀鉗。
從一個特製的、內部恒溫恒濕的玉盒中,夾取出一小塊東西。
那東西隻有拇指大小,呈現出一種極其嬌嫩的、半透明的粉紅色。
它微微搏動著,表麵覆蓋著,極其細微的、如同初生嬰兒絨毛般的白色菌絲。
這是一塊活體的、剛剛培育出的,解毒菌母株核心!
瘟娘子屏住呼吸,銀鉗穩如磐石,緩緩開始移動。
將這塊脆弱無比的菌母核心,移向翻滾著恐怖屍毒,和無數金蠱的石槽上方。
她的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初生的嬰兒,與這地牢的恐怖氛圍,格格不入。
“穩住…溫度…酸堿…金蠱密度…”她麵具下傳來壓抑的、神經質的低語。
仿佛在說服自己,又像是在與看不見的敵人搏鬥。
“…隻有最烈的毒…才能養出…最強的解藥…”
菌母核心,距離翻滾的墨綠毒液,隻有寸許之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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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那些瘋狂的金蠱,似乎感應到了這充滿生機的“異物”,遊動的速度驟然加快。
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群,在菌母下方彙聚成,一片躍動的金色光斑!
瘟娘子的手,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哇——!哇啊——!”出現一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刺耳的嬰兒啼哭。
猛地從地牢角落,一個鐵籠裡傳來!瘟娘子如同被烙鐵燙到,手猛地一抖!
噗通!那塊嬌嫩的、搏動著的粉紅色菌母核心,瞬間脫鉗。
掉入了下方翻滾的,墨綠屍毒液中!
“不——!”瘟娘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如同母獸喪子般的,尖利悲鳴!
落入毒液的菌母核心,如同掉入沸油的雪花,瞬間被墨綠色的浪潮吞噬!
無數金色的“屍陀金蠱”,如同聞到血腥的食人魚,瘋狂地撲了上去!
粉紅色的核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染黑、侵蝕、分解!
那些嬌嫩的白色菌絲,在劇毒和金蠱的啃噬下迅速枯萎、發黑!
僅僅幾個呼吸,承載著唯一希望的菌母核心,便徹底消失在,墨綠色的毒液中。
隻留下幾縷迅速消散的黑色殘渣,和更加狂躁的金色光斑!
瘟娘子僵立在石槽邊,戴著厚手套的雙手死死抓住槽沿,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疫神麵具下,傳來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粗重喘息和…低低的啜泣?
她猛地扭頭,那雙布滿血絲、充滿狂怒的眼睛,死死盯向聲音來源。
角落裡是一個沉重的鐵籠!鐵籠裡,鋪著相對乾淨的稻草。
一個看起來,剛出生不久、瘦小得如同貓崽的嬰兒。
正裹在一條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粗布繈褓中。
聲嘶力竭地啼哭著,小臉憋得青紫。
嬰兒的脖頸處,赫然插著幾根細小的銀針,連接著透明的魚鰾軟管。
軟管另一端,沒入一個懸掛在籠外、正不斷滴落,淡黃色藥液的琉璃瓶。
嬰兒的胸口,微弱地起伏著,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蠟黃。
顯然也感染了屍陀瘟,隻是被藥物,暫時吊住了性命。
他的存在,是瘟娘子培育解毒菌株的“活人皿”。
利用嬰兒純淨且充滿生機的血液,作為培養基,來中和、引導解毒菌的生長!
每一次菌株的培育和篩選,都需要抽取嬰兒的血液,甚至是骨髓作為“藥引”!
“哭!哭!就知道哭!”瘟娘子如同被點燃的炸藥桶,幾步衝到鐵籠前。
戴著厚手套的手,狠狠拍在冰冷的鐵欄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疫神麵具後的聲音,因憤怒和絕望,而扭曲變形。
“你的血!你的命!是最後的機會!”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菌母…我的菌母…”
她看著籠中,那啼哭不止、奄奄一息的嬰兒。
又回頭看向石槽中,那翻滾的墨綠色毒液,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
綴滿毒囊的裙擺,隨著她的顫抖,發出細碎的聲響,如同毒蛇的鱗片在摩擦。
第四幕取心血
就在這時,地牢沉重的鐵門被推開,慕容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她一眼就看到了,石槽邊僵立的瘟娘子,和籠中啼哭的嬰兒。
也聞到了空氣中,那股失敗的焦糊與絕望的味道。
“又失敗了?”慕容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快步走近。
目光掃過石槽中,妖異的金綠色光芒,和籠中奄奄一息的嬰兒。
瘟娘子猛地轉身,疫神麵具後的眼睛,死死盯著慕容昭,聲音嘶啞而絕望。
“‘屍陀金蠱’…變異了!它們在吞噬屍毒的同時…也在吞噬菌株的生機!”
“普通的菌母…扛不住!最後一塊…最後一塊核心…被…被這孽種…”
她指向籠中嬰兒,手指因憤怒而顫抖,“…給毀了!”
慕容昭走到鐵籠邊,蹲下身,隔著冰冷的鐵欄,看著裡麵啼哭的嬰兒。
嬰兒似乎感受到了什麼,哭聲微弱了一些。
蠟黃的小臉,轉向慕容昭的方向,無神的眼睛茫然地“望”著。
那插在脖頸上的銀針和軟管,顯得如此刺眼。
“你需要什麼?”慕容昭的聲音,異常平靜。
她伸出手指,隔著鐵欄,極其輕柔地觸碰了一下,嬰兒滾燙的額頭。
指尖傳來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的,生命脈動。
“需要什麼?!”瘟娘子如同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發出一陣,歇斯底裡的、帶著哭腔的尖笑。
“需要更‘純淨’的‘皿’!需要未染瘟疫、生機最旺的,嬰兒心頭熱血!”
“需要他們的骨髓做引!需要他們的…啊啊啊!”
她瘋狂地抓著,自己的鳥羽麵具,聲音因極致的痛苦而撕裂。
“…可這樣的‘皿’…去哪裡找?!鄴城的嬰兒…”
“要麼餓死…要麼…也快染上,這該死的瘟病了!”
慕容昭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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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回觸碰嬰兒的手指,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那微弱的溫度。
她緩緩站起身,看向瘟娘子,又看向石槽中,那象征著死亡與絕望的墨綠毒水。
最後,目光落回籠中那啼哭漸弱、如同隨時會熄滅的嬰兒身上。
“用我的。”慕容昭的聲音很輕,卻像驚雷炸響在,死寂的地牢。
瘟娘子狂亂的動作猛地僵住,麵具後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瞪大:“你…你說什麼?”
慕容昭沒有看她,而是解開了自己,素紗襦裙的衣襟,露出裡麵貼身的白色小衣。
她右手撚起一根金針,針尖在火光下閃爍著寒芒。
精準地對準了,自己心口的位置。
“我自幼以百草淬體,又以金針渡厄術激發本源生機,血脈中自蘊抗毒之力。”
“我的心頭血,生機之旺,純淨之度,應不遜於任何嬰兒。”
她的話語,平靜得如同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唯有那微微顫抖的針尖,泄露了她內心的波瀾。
“骨髓…亦可取。隻要能培育出解藥,救鄴城…救黃河兩岸的生靈。”
“你…你瘋了!”瘟娘子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聲音帶著恐懼。
“取心頭血…抽骨髓…你可能會死!就算不死…本源大損,你這輩子也…”
“總好過,所有人一起死!”慕容昭猛地打斷她。
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她手中的金針微微下壓,針尖已刺破小衣,一點殷紅在素白的衣料上迅速洇開。
“動手!趁我…還未改變主意!”
地牢內,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石槽中,毒液翻滾的粘膩聲響。
還有籠中嬰兒微弱的、斷斷續續的抽泣,以及火把燃燒的劈啪聲。
瘟娘子看著慕容昭心口,那點刺目的殷紅,又看看石槽中,翻滾的墨綠死亡。
再看看鐵籠裡,那個被她當作“藥引”、此刻卻如同在,無聲控訴的嬰兒…
疫神麵具下,第一次,流下了滾燙的、混雜著痛苦、羞愧和某種被震撼的淚水。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戴著手套的手,顫抖著伸向,旁邊石台。
上麵是那柄,邊緣帶著放血槽的、寒光閃閃的柳葉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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