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驚魂未定,咳嗽聲、呻吟聲、哭喊聲四起。
桓溫僵立在煙塵中,左頰的磁痕,灼痛欲裂。
第三幕:血詔驚
雷擊後片刻,大極殿內,已是一片狼藉的災難現場。
殿頂破洞,透下天光,卻更顯殿內混亂。
斷裂的梁柱、燃燒的帷幕、碎裂的器物、受傷呻吟的人群…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味、硝煙味和血腥味。
雨水開始從破洞飄入,混合著灰燼,形成泥漿,象征著皇權的禦座被煙塵覆蓋。
那隻嵌著碎玉的龍眼,在昏暗光線下,幽幽地“注視”著一切。
桓溫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華麗的戰袍,沾滿了灰燼和泥點。
他發髻散亂,額前幾縷頭發,被熱浪灼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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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那驚天動地的一幕,不僅摧毀了大殿。
更仿佛一柄重錘,狠狠砸在了,他的心神之上。
最劇烈的痛苦,來自他的左頰!
那七點磁痕,此刻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過,傳來鑽心刺骨的劇痛!
不僅僅是皮膚表麵的灼痛,更像是有一股,狂暴的雷電能量。
順著磁痕,鑽入了他的顱腦,在他的神經中瘋狂肆虐!
“啊——!”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吼,猛地用手捂住左臉。
手指觸碰到那滾燙、甚至微微凸起的磁痕時,更是痛得渾身痙攣。
右眼因巨大的衝擊和神經牽連,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劇痛,視野開始模糊充血。
他的磁麵,這本是他自以為,能感應天命、甚至操控雷電的依仗。
此刻卻成了,反噬的源頭,帶給他極致的痛苦。
就在他,劇痛難當、心神失守的這一刻。
那深嵌在禦座上的磁璽碎玉,仿佛回光返照般,再次產生了異變!
它那黯淡的表麵,忽然閃爍起,極其微弱的、斷斷續續的綠光。
緊接著,一幕幕模糊、跳躍、卻無比清晰的影像。
如同鬼魅般,直接投射到了,桓溫劇痛而敏感的視網膜上。
也仿佛直接烙印進了,他的腦海!
那影像是十幾年前的場景,是他畢生最大的秘密和心結!
影像中是年輕的桓溫,在一場暴雨中的山道上行軍…
一道突如其來的、並非完全自然的雷暴…
一支架設在山巔、造型奇特、閃爍著金屬寒光的巨大“震天弩”…
還有弩箭後方,那個站在雨幕中、麵無表情、眼神卻深邃如淵的年輕謝安!
謝安猛地揮下令旗…那支巨弩引動了天雷,改變了雷暴的軌跡…
那道被引導的、扭曲的閃電,撲向了毫無防備的、正在指揮軍隊的年輕桓溫!
“不——!不可能!”桓溫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這不是肉體的痛,而是信念崩塌的,極致痛苦!
他一直以為年輕時的那場雷擊,是天命的選擇,是命運給他打上的、非凡的烙印!
是他野心的起點和憑仗,他甚至因此不斷強化,自己“天命所歸”的信念!
可現在,這破碎的玉璽,這該死的“天命信物”,卻告訴他,那一切都是假的!
那根本不是什麼,天選之證,而是謝安!
是那個他一直視為最大政敵、卻總以為隻是善於清談弄權的謝安石。
用他無法理解的可怕手段,進行的一次精準的、幾乎要了他命的“試驗”!
自己視為驕傲的七星磁麵,自己賴以支撐野心的“天啟”。
竟然從頭到尾,都是一場人為的陰謀和算計,留下的傷疤!
這種顛覆性的認知,比野心的挫敗,更加致命地,摧毀了桓溫的精神世界!
“噗——!”急怒攻心,加上磁痕反噬和舊傷的爆發。
桓溫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身體搖搖欲墜。
“主公!”郗超、庾希等人,這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慌忙上前扶住他。
桓溫一把推開他們,已近乎失明右眼,死死地盯著遠處。
煙塵中,謝安依舊站在那裡,袍袖雖沾了灰塵,神色卻異常平靜。
仿佛眼前的一切慘劇,和桓溫的崩潰,早在他的預料之中。
兩人的目光,穿過狼藉的大殿,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碰撞在一起。
一個瘋狂、痛苦、難以置信;一個平靜、深邃、洞悉一切。
桓溫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為什麼謝安,始終不正麵與自己衝突,為什麼總能巧妙地,化解自己的攻勢…
原來他早就手握著,自己的“命門”,今日這場“天罰”,恐怕也…
就在這時,被侍衛護著,躲到角落的皇帝司馬曜。
似乎被眼前的景象和桓溫的慘狀,刺激到了極點。
突然掙脫了內監,撿起地上一條,燃燒的布幔。
發瘋似的,在滿是灰燼的地上,用扭曲的字跡,寫下了一行血淋淋的“詔書”。
“桓溫逆天,遭此天譴!朕…朕咎由自取…眾卿…護駕…”
這幼稚、瘋狂、卻又帶著,詭異“天命”意味的血詔。
仿佛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桓溫。
殿外傳來巨大的機械轟鳴聲,和士兵的驚呼。
一個意想不到的龐然大物,正突破西府兵的阻攔,駛向太極殿!
第四幕:孤臣絕
這是一輛猙獰、遠超時代想象的機關戰車,撞破了殿前殘存的障礙,停了下來。
它形似巨大的鋼鐵蜈蚣,擁有多對,覆有鐵甲的負重輪。
車體上,遍布尖刺和觀察孔,頭部是猙獰的撞角。
行駛時,發出隆隆巨響,地麵為之震顫。
這是謝道韞根據古代墨家遺圖,和黃月英木牛流馬,改進的“鐵蜈蚣”戰車。
本是用來應對,北方胡騎的攻城器械,此刻卻出現在了皇宮。
鐵蜈蚣車頂部的艙蓋打開,一個身影站了起來。正是謝道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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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並未穿著華服,而是一身便於操作的工裝。
臉上帶著煙塵之色,眼神卻清亮而堅定,手中捧著一疊厚厚的文書。
她的出現,以及這超越常人理解的巨大機關造物,瞬間鎮住了全場。
無論是西府兵還是北府兵,都驚疑不定地看著,這鋼鐵巨獸和車上的女子。
謝道韞目光,快速掃過殿內慘狀,在桓溫身上略一停留,閃過一絲複雜情緒。
隨即朗聲開口,聲音清越,壓過了雨聲和雜音。
“陳郡謝氏,謝道韞,奉家叔謝安之命。”
“護送《止戰十策》暨江北流民安置方略入朝,驚見殿宇罹難,實乃國之不幸!”
她的話語,巧妙地避開了,逼宮和天罰,將焦點引向了“政務”和“未來”。
她將手中,那厚厚一疊文書《止戰十策》,奮力向殿中一拋!
文書散開,並非普通紙張。
而是用一種韌性極強的,特殊材質絹帛書寫,即使落在泥水中,也字跡清晰。
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關於屯田、治水、練兵、撫民等內容。
還有製衡桓溫、聯合冉閔,甚至遠交近攻的詳細策略,思路清晰,謀劃深遠。
與殿內這瘋狂毀滅的場景,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一手,既展示了謝氏,並未因謝安暫時隱退,而失去力量。
又在一片混亂中,指明了另一條理性、建設性的道路。
瞬間抓住了,那些惶然無措的,官員們的心神。
桓溫看著那散落的《止戰十策》,看著車頂那個,冷靜得不似凡人的女子。
再看看周圍部下,眼中升起的驚疑、敬畏甚至動搖,他徹底明白了。
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不是輸給天意。
而是輸給了謝安,那深不見底的謀算,和謝家隱藏的實力。
天雷或者說被利用,人心是真,謝安早已布好了局,隻等他跳進來。
這輛鐵蜈蚣車,這些《止戰十策》,恐怕早就準備好了。
隻等這天罰之後,來收拾殘局,收攏人心。
“哈哈…哈哈哈…”桓溫突然癲狂地,大笑起來。
笑聲淒厲而絕望,混合著血沫,從他嘴角溢出。
他猛地抬起,那隻劇痛的、近乎失明的右眼,用儘最後力氣。
猛地拔出腰間佩劍,狠狠一劍,削向身旁一根,燃燒的木柱!
“嗤啦!”火星四濺。
他用劍尖蘸著自身的鮮血和木炭,在那焦黑的柱子上,瘋狂地刻下了四個大字。
“天不假雷!”刻完,他停頓了一下。
獨眼中流出,混合著血淚的液體,又用更加狂亂的筆跡,補上了四個字。
“人終為螭!”刻完這八個血字,他仿佛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佩劍當啷落地。
身體向後一仰,重重倒在,泥濘和灰燼之中,昏死過去。
那隻完好的左眼,也徹底失去了光彩,隻剩下無儘的空洞與不甘。
龍亢之望,碎於雷霆一擊,真耶?幻耶?七星灼痕,照見半生虛妄。
螭吻泣血,空餘柱上孤銘。亂世棋局,終非一勇之力可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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