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人心浮
持續的傷亡、惡劣的環境、渺茫的希望,開始悄然侵蝕,這支隊伍的意誌。
儘管對冉閔的忠誠,和對鄴城的牽掛仍在,但絕望的情緒,如同瘟疫般蔓延。
私下裡,開始出現一些,極其低沉的、不敢讓冉閔聽到的怨言和議論。
“……值得嗎?為了這幾頭牲口……死了那麼多兄弟……”
“赫連將軍他們……怕是挺不過去了……”
“就算能回到鄴城,又能怎樣?慕容恪百萬大軍圍著……這點東西,夠吃幾天?”
“我們……真的能回去嗎?怕是都要死在這山裡……”
甚至有人開始用懷疑的目光,偷偷打量那兩個胡人新兵。
雖然拓跋山立了功,但非我族類的猜忌,在這種極端環境下再次抬頭。
“要不是他們……慕容恪怎麼會知道那條小路?胡人沒一個好東西……”
負傷和疲憊,也讓紀律開始鬆弛,分配食物時,開始出現小小的爭執。
看守牲畜的士兵,因為極度疲憊,偶爾會打盹,導致牲畜走散。
雖然後來大部分找了回來,但引發了衛錙銖,冷酷的訓斥和懲罰。
墨離和盧辯,敏銳地察覺到了,這種危險的苗頭。
“天王,”墨離找到冉閔,聲音冰冷。
“士氣低落,怨言漸起,需防營嘯或……逃兵。”
他說話,從不拐彎抹角。盧辯也咳嗽著補充。
“尤其……需留意那兩名胡卒……雖有功,但終究……人心隔肚皮。”
冉閔聽著,麵無表情,但他握著刀柄的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他何嘗不知?但他不能表現出任何動搖,他是這支隊伍,唯一的支柱。
他走到隊伍中間,目光如電般,掃過那些疲憊不堪、眼神閃爍的士兵。
“覺得委屈?覺得絕望?”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想想鄴城裡,易子而食的父老!想想你們,戰死的同澤!
我們每帶回去一口吃的,就可能多讓一個人活下來,就可能讓鄴城多守一天!”
“覺得這條命不值錢了?老子告訴你們!你們的命,金貴得很!”
“是老子和無數兄弟,用血換回來的!誰敢輕易丟了,老子第一個不答應!”
“收起你們那點心思!想活著回去,想看著慕容恪滾蛋,就給我打起精神!”
“握緊你們的刀!看好你們身邊的兄弟!誰再敢擾亂軍心——”
他猛地揮刀,橫刀刀鋒削過旁邊一塊,突出的岩石,火星四濺,石屑紛飛!
“猶如此石!”強大的氣場和積威,暫時壓製了浮動的暗流。
士兵們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但那種深層次的疲憊和絕望,並非一番話就能消除。
歸途,不僅是地理上的跋涉,更是人心與意誌的煉獄。
第四幕:希望渺
又經過兩天兩夜,近乎不眠不休的艱難跋涉,隊伍終於深入了,太行餘脈的腹地。
慕容恪的斥候騷擾,似乎減少了一些。
但誰都明白,這絕非好意,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慕容恪很可能在外圍,布下了更大的包圍圈。
或者正在調集,更適合山地的部隊,前來圍剿。
他們的位置,依然距離鄴城遙不可及,中間隔著慕容恪的重重大軍和層層防線。
如何將這區區幾十頭牲畜送回鄴城,是一個幾乎無解的難題。
這天傍晚,隊伍在一處,相對背風的山崖下宿營。
氣氛更加沉悶,赫連如刀和焰姬依舊昏迷,氣息愈發微弱。
藥品早已用儘,隻能靠一些,采摘的草藥勉強應付,效果甚微。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冉閔獨自一人,爬上附近的一塊高地,遙望著鄴城的方向。
暮色四合,群山蒼茫,什麼也看不見。
但他仿佛能感受到,那座城市的沉重呼吸。
能感受到慕容昭、李農,他們在其中的苦苦支撐。
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力感。
就算他拚儘全力,殺出重圍,將這幾十頭牲畜送到鄴城腳下,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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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慕容恪的鐵桶大陣,如何送進去?這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難道所有的犧牲,所有的掙紮,最終真的隻是一場徒勞?
就在這時,墨離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天王,”墨離的聲音依舊平靜。
“剛收到‘鬼車’用最後渠道,傳來的訊息……代價巨大。”
冉閔猛地轉身:“鄴城如何?!”
“城還在。李農將軍穩住了防線。但……”墨離頓了頓。
“瘟疫更重了,糧食……據說已儘,開始……開始大規模……”
他沒有說下去,但意思已然明了,人相食。
冉閔的身體,微微晃了一下,一股腥甜湧上喉嚨。
又被他強行咽下,他的眼睛,瞬間布滿血絲。
墨離繼續道:“慕容恪似乎……正在抽調部分圍城兵力,向我們的方向移動。”
“他……決心要先解決,我們這支‘疥癬之疾’。”
內無糧草,外有強敵緊逼,鄴城已到懸崖邊緣。
而他們這支孤軍,也即將迎來,慕容恪的全力撲殺。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歸途似乎真的成了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冉閔望著遠方的落日餘暉,仿佛看到的是鄴城和自身,即將熄滅的命運之火。
但他握緊了手中的橫刀,刀柄冰冷的觸感,讓他保持著最後的清醒。
就算歸途無期,就算希望渺茫如星火。隻要還活著,就必須走下去。
戰鬥下去,直到流儘,最後一滴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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