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鐵壁下
城牆之上站著李農,這位斷臂的乞活軍老帥。
如同鐵鑄的雕像,屹立在最危險的垛口後方。
他的“不棄”巨盾,矗立在身邊,盾麵上那個暗紅的“漢”字,仿佛吸飽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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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恪的圍城大軍,並未發動總攻,但壓力從未減輕。
日夜不停的佯攻、騷擾、心理戰,消耗著守軍,本已瀕臨枯竭的精力。
擂木滾石需要補充,箭矢需要回收,傷員需要輪換……
每一項都需要人手,而人手,正在瘟疫和饑餓中,急劇減少。
“鐵戶籍”的張燼,那位盲眼的“鬼錄郎”,被親兵攙扶著,蹣跚於城頭。
他雖然目不能視,但耳朵極其靈敏,能通過腳步聲、呼吸聲,觀測一切。
判斷出,哪些士兵心懷恐懼,哪些可能意誌動搖。
他的“人油墨”名冊上,時不時會增添新的、需要“重點關注”的名字。
城下是“屍農司”周稷的領地,那片所謂的“血田”,在冬季顯得一片荒蕪。
但仔細看,能看到土地,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暗紅色。
老弱病殘,被無情地編入“人牲營”,他們的結局,早已注定。
不是在饑餓中,倒下成為“肥料”,就是在下一次燕軍進攻時,被驅趕去填護城河。
周稷麻衣赤足,行走在田埂上,腰間的人指骨串,哢嗒作響。
他麵無表情地,看著那些如同行屍走肉般的“人牲”,眼神空洞。
他私下設立的“贖罪倉”,早已空空如也。
他所能做的,隻是在埋下,每一具屍體時。
多種下一株荊棘,並在心底默念,無人能聽懂的懺悔。
李農的堅守,是物理意義上的銅牆鐵壁。
是用無數生命,無論是戰死的,還是被犧牲的,堆砌起來的、絕望的防線。
他守護的不僅是一座城,更是“乞活”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最後不肯熄滅的火焰。
第四幕:念之燭
夜幕再次降臨鄴城,燈火稀疏,如同鬼火,宵禁的街道上,空無一人。
隻有呼嘯的寒風,和偶爾傳來的、被瘟疫折磨的病人呻吟。
在城中一處偏僻的、由殘破寺廟,改造成的難民營裡。
還俗僧侶慧忍,正在主持一場,簡陋的超度法事。
死去的是一對母女,母親將最後一口吃的,留給了女兒。
自己卻沒能熬過去,女兒最終也未能幸免。
沒有棺木,隻有草席裹身,幸存者們圍在一旁,眼神麻木,麵容枯槁。
慧忍穿著,打滿補丁的舊僧衣,頸掛那串磨得發亮的黑色念珠。
他沒有誦讀,完整的經文,隻是雙手合十,用沙啞而平靜的聲音說道。
“塵歸塵,土歸土。此身已逝,苦痛已消。”
“願魂靈得脫苦海,往生極樂淨土,再不遭此離亂之苦……”
他的聲音,似乎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
一些麻木的眼神裡,漸漸有了些許淚光,有了些許情緒的波動。
超度完畢,他並未離開,而是拿出身邊僅存的一點雜糧。
混合著雪水,熬煮了一鍋,稀薄得能照見人影的粥。
“來,每人喝一口,活下來,才有明天。”
他親自為那些,瑟瑟發抖的孩童和老人分發。
這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做,他的《地藏經》空白處,不僅記著賬目。
也記著哪些角落,最需要這點微薄的、卻能維係人心的“慈悲”。
與此同時,在都督府昏暗的燈光下,褚懷璧正在劇烈咳嗽著。
右手用那支特殊的、可能淬毒的毛筆,在一份絹帛上,奮筆疾書。
他在起草,一份新的《告鄴城軍民書》。
內容不是空洞的口號,而是巧妙地引經據典。
將當前的苦難,與曆史上的艱難時刻相比。
隱晦地抨擊了,慕容燕國的殘暴,強調堅守的意義。
並再次“證實”了“熒惑守心,漢星當興”的預言,儘管這是盧辯和慕容昭偽造的。
這份文書,將通過還能運作的渠道,在明日悄悄傳播出去。
它是一劑精神的良藥,或許比一碗稀粥,更能讓人多撐一天。
鄴城的堅守,不僅僅是城牆上的刀槍,濟民坊的醫藥,墨府的陰謀。
它更是這些,微不足道的、在無邊黑暗中,艱難點燃的信念之燭。
它們微弱,飄搖,似乎隨時會熄滅,卻頑強地亮著,告訴每一個還活著的人:
我們還未放棄。我們仍在堅守,直到黎明到來,或者,與城同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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