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並州尚需時日,恐劉顯賊勢坐大啊!”幕僚憂心忡忡。
“北疆柔然日益猖獗,邊軍求援文書,一日三至。”
“是否再向大司馬,請調部分兵馬回援?”另一人建議。
慕容評煩躁地,放下算盤,揉了揉太陽穴。
“催!八百裡加急,催促慕輿根,加快行軍!”
“告訴慕容紹,鄴城防務重中之重,務必確保萬無一失!”
“至於再調兵……不可!大司馬南征失利,已損威望!”
“若再強行抽調兵力,導致江北有失,你我皆成罪人!”
他內心焦灼,既怕後方真的崩盤,自己承擔罪責。
又怕慕容恪認為他無能,借機削弱他的權力。
這種走鋼絲的滋味,讓他寢食難安。
他隻能一方麵不斷向慕容恪訴苦求援,一方麵嚴令各地堅守。
同時暗中加大了,對境內豪強、流民的盤剝。
以籌集更多的“軍費”,維係這搖搖欲墜的局麵。
河北大地,烽煙四起,各方勢力在慕容恪留下的權力真空中,展開了新的角逐。
狼顧與狐疑,成為這片土地的主旋律。
第三幕:漁翁利
長安未央宮,與前線的緊張,以及河北的混亂相比。
關中的氣氛,顯得相對平和,甚至帶著一絲,隱秘的興奮。
苻堅一身常服,坐於偏殿,麵前擺著簡單的膳食。
王猛坐在下首,兩人正在用膳,但更多的精力,顯然放在麵前幾份密報上。
“景略,”苻堅放下筷子,拿起來自“冰井台”的密報,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笑意。
“慕容恪分兵北返,冉閔出城追擊,江北戰事,看來是了結了。”
王猛慢條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這才開口道。
“陛下,慕容恪此番退兵,實屬無奈。.”
“其河北根基不穩,劉顯、柔然內外交困。”
“迫使他不的不放棄,即將到嘴的肥肉,此乃天佑大秦。”
“天佑?”苻堅哈哈一笑,意氣風發,“亦是景略你,運籌帷幄之功!
“若非你,力主固守潼關,整軍經武,我大秦何來,今日坐山觀虎鬥之從容?”
他走到殿中,懸掛的巨大地圖前,手指點向東方。
“慕容恪與冉閔鷸蚌相爭,如今皆疲敝。慕容恪失其銳氣,冉閔雖得喘息。”
“然江東殘破,元氣未複。此乃我大秦東出之天賜良機!”
他的目光灼熱,充滿了,開拓的渴望。
王猛起身,來到苻堅身側,神色依舊冷靜:“陛下所言極是。”
“然,時機拿捏,至關重要。慕容恪雖退,虎威猶在,其河北根基未損。”
“我大秦過早東出,恐迫使其與冉閔暫時聯手,或全力與我相爭,非智者所為。”
“那景略之意是?”
“穩守潼關,繼續觀望。”王猛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
“其一,命鄧羌、張蠔加強對隴關、潼關防務,嚴防匈人。”
“其二,秘密調集兵力,於河東方向,做出威脅,慕容燕國西境之姿態。”
“牽製其部分兵力,使其無法,全力平定內亂。”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王猛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巴蜀之地,“加速消化蜀地!”
他眼中閃爍著精明的光芒:“蜀地富庶,乃天府之國。”
然成漢雖滅,其殘餘勢力、地方豪強,未必真心歸附。”
“陛下當效仿,當年漢高祖,以巴蜀為根基,委派得力乾員。”
“安撫民心,發展農桑,整頓吏治,將其徹底化為,我大秦之糧倉與兵源!”
“待我大秦國力,更上一層樓,內部穩固。”
“屆時,無論東出爭霸,還是西禦匈人,皆可遊刃有餘!”
苻堅聞言,深深點頭:“善!景略深謀遠慮,朕不及也,那便依你之策。”
“消化蜀地之事,就全權交由你負責。所需人員、錢糧,朕無有不允!”
王猛躬身:“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就在這時,一名內侍匆匆入內,呈上一封密信:“陛下,丞相,河東急報。”
王猛接過,迅速瀏覽,臉上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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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慕容恪留在河東的守將,聽聞其主力北返,江北戰事不利,似乎……”
“有些人心浮動了,有人暗中遞來消息,願為我內應。”
苻堅眼睛一亮:“哦?景略,此事……”
王猛擺擺手:“陛下,此乃試探,亦可能是,慕容恪的誘敵之計。”
“不過,不妨與之虛與委蛇,若能兵不血刃,拿下河東幾處關隘,自是最好。”
“即便不能,也可攪亂,慕容恪的部署。此事,臣會親自處理。”
關中秦川,在苻堅與王猛的統治下,如同一隻蟄伏的巨獸。
趁著東方龍爭虎鬥之際,默默地舔舐傷口,積蓄力量,磨利爪牙。
他們不急於加入戰團,而是冷靜地等待著最適合出擊的時刻,準備坐收漁翁之利。
天下的重心,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向這片周秦故地傾斜。
第四幕:暗流生
建康台城皇宮,雖然擊退了慕容恪,解除了迫在眉睫的,亡國之危。
但皇宮內的氣氛並未變得輕鬆歡快,反而透著劫後餘生的疲憊與百廢待興的沉重。
冉閔沒有舉行,盛大的慶功宴,而是召集了,所有核心班底。
在原本東晉皇帝,議事的大殿中,進行軍議。
殿宇依舊輝煌,但陳設略顯淩亂,有些地方還能看到,匆忙修複的痕跡。
冉閔高踞禦座,麵色依舊冷硬。
但眉宇間那揮之不去的陰鬱,總算淡去了幾分,他聽著麾下文武的稟報。
李農率先出列,他追擊百裡,焚毀燕軍部分輜重,小有斬獲,自身損失不大。
“天王,慕容恪退兵井然有序,末將未能尋得良機重創其主力。”
“但其江北留守部隊,士氣低落,張斷將軍已順利收複廣陵,兵鋒直指盱眙!”
負責內政的褚懷璧接著彙報,他的聲音帶著疲憊,卻也有一絲如釋重負。
“托天王洪福,城內糧荒暫解,流民情緒稍穩。”
“新複之廣陵等地,已派員接手,清點戶口,安撫流亡。”
“然……庫府空虛,錢糧短缺,尤為嚴重。”
“江北曆經戰亂,民生凋敝,恢複生產,非一日之功。”
衛鑠掌管“血金曹”,她的彙報,更加直接而殘酷。
“天王,此次守城及出擊,賞賜、撫恤所耗甚巨。”
“‘閔字刀幣’雖強行推行,然民間仍有疑慮,物價時有波動。”
“臣已加大鹽鐵專賣,並……按舊例,處置了一批,陣亡者遺屬及無依流民。”
“以充公帑,然仍是入不敷出。”她的話語冰冷。
將亂世生存的黑暗法則,赤裸裸地,擺在台麵上。
陰瑕、敖未、墨離等人,也依次稟報了鹽務、水師、情報等方麵的狀況。
無一不凸顯出,冉魏政權,現在麵臨的巨大困境。
地盤狹小,資源匱乏,內部不穩,強敵環伺。
冉閔默默聽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禦座的扶手。
他知道,打退慕容恪,隻是第一步。真正的挑戰,現在才剛剛開始。
“諸卿辛苦了。”他終於開口,聲音沉穩。
“慕容恪雖退,然慕容燕國根基未損,仍是心腹大患。”
“前秦苻堅,坐擁關中巴蜀,虎視眈眈。”
“東晉謝安,蟄伏浙東,其心難測。更有塞外柔然,群狼環伺!”
他目光掃過眾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故,朕決議,未來數年,我大魏之國策,當以‘固本培元’為主!”
“對外,暫取守勢,與慕容燕國、前秦虛與委蛇。”
“甚至可嘗試聯絡柔然、高句麗人,以夷製夷!”
“對內,全力經營江東,成立五商十行,以商續命。”
“整頓軍備,組建靖難軍,招攬流民,積蓄國力!”
他看向褚懷璧:“懷璧,內政民生,交由你全權負責。”
“朕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三年之內,朕要看到江東倉廩充實,戶口滋長!”
“臣,萬死不辭!”褚懷璧深深一躬。
“李農、董猙!整軍經武,一刻不可鬆懈!”
“乞活天軍、黑狼騎,需汰弱留強,嚴加操練!”
“水師幽冥滄瀾旅,亦要擴充規模,給朕打造出一支,真正的江淮水師!”
“末將遵令!”李農、董猙、敖未齊聲應諾。
“墨離、燭陰,”冉閔看向情報係統的首腦,“對外,密切關注,各方動向。”
“尤其是慕容恪,平定內亂的進展,以及前秦苻堅的東向意圖!”
“對內,給朕盯緊那些,心懷叵測的江東士族,還有……東晉的殘餘勢力!”
“臣明白!”墨離與燭陰,躬身領命。
就在冉魏政權著手重建之際,遙遠的浙東山區,與會稽郡隔水相望的彈丸之地。
謝安並未如,冉閔所料的那般頹喪。
在一座簡陋,卻不失雅致的山居彆院內,他正與幾名心腹弟子,圍爐而坐。
爐火上煮著茶,茶香嫋嫋,衝淡了幾分,山間的寒濕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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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慕容恪退兵,冉閔得以喘息……”
“我等複國之機,豈非更加渺茫?”一名年輕弟子憂心道。
謝安輕抿一口清茶,神態從容,仿佛外界的天翻地覆,與他並無乾係。
“慕容恪退,是因其後方不穩,非因冉閔之能。此二人,已成死敵,不死不休。”
“而北方劉顯、柔然作亂,前秦虎視眈眈……這天下,亂局才剛剛開始。”
他放下茶杯,目光深邃:“冉閔暴虐,根基淺薄。”
“雖得一時的凶頑,終非守城之主。”
“其據江東,必與本地士族,齟齬不斷,內部隱患重重。”
“我等此刻,當效仿越王勾踐,臥薪嘗膽,隱忍待機。”
他看向北方,緩緩道:“聯絡慕容恪的使者,還未回來嗎?
“或許,我們該換個思路了。”
“敵人的敵人,未必不能成為朋友……至少,是暫時的朋友。”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謀士的微妙弧度。
江東的殘陽,映照著建康城頭,新插上的“魏”字大旗。
也映照著浙東山居中,那雙冷靜觀察、等待時機的眼睛。
舊的格局已被打破,新的格局,在各方勢力的算計中,艱難地開始奠定。
持續數月、席卷大半個中國的戰事,終於告一段落。
以慕容恪被迫北返、冉魏政權,驚險存續為標誌。
天下進入了一個,可能相對平靜,卻又暗流洶湧的新時期。
烽火暫熄,炊煙重燃,但所有人都知道……
這平靜之下,是更加激烈的力量積累,以及更加複雜的合縱連橫。
下一次風暴來臨之時,必將更加猛烈,更加徹底地,重塑這片飽經滄桑的大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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