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武功,漢武帝無疑是橫掃八荒的征服者。
但若從政治製度來看,他更是世界前列的頂尖設計師!
因為從秦始皇到漢武帝,這一段還屬於帝製的初創時期,製度尚且稀少。
始皇帝隻是開創了雛形,而真正將其補足和完善的,卻是劉徹。
在政治上,他設立“內朝”,削弱相權,自此漢代丞相大多權力受限,朝綱實權逐漸落入大將軍之手。
直到後來,才有一位姓曹的權臣橫空出世。
他又創設察舉製,這是科舉的雛形,讓百姓除了軍功之外,第一次有了向上攀升的可能。
推恩令,更被稱為天下第一陽謀,巧妙地化解了藩王之患。
在經濟上,他實行鹽鐵官營,使其成為封建王朝最重要的財政支柱。
又推行屯田均輸、貨幣改革、白鹿皮幣、平準緡錢等一係列措施。
與此同時,絲綢之路被開辟,東西方從此迎來首次大規模的經濟與文化交流,影響延續至今。
在文化上,他頒布太初曆,設立太學,建立樂府,獨尊儒術,並提出君權神授。
實際上,秦始皇統一六國,隻完成了一半。
另一半,則由劉徹徹底消化。
始皇隻是完成了政治統一,而文化與思想層麵的融合,尚未實現。
由於秦二世而亡,統一進程被迫中斷。
秦朝雖短暫推行了書同文、車同軌、度量衡統一,但十五年即土崩瓦解。
六國雖亡,其遺民與文化仍根深蒂固。
尤其齊楚,國祚延續數百年,豈能一夕湮滅?
因此秦隻是“吃下”了六國,卻並未完全消化。
西漢初期,六國餘脈依舊不絕,文景之世,甚至爆發七國之亂。
直到漢武帝,他承繼父輩的推恩令,讓封國愈分愈細,終至徹底瓦解。
史記中記載,漢文帝時,大臣們仍以“齊人”、“楚人”、“趙人”自稱。
而在漢武帝之後,尤其至漢魏時代,這些稱呼逐漸被統一為“漢人”。
造成這一轉變的關鍵,就是一項備受爭議卻影響深遠的政策——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曆來壓製思想之舉飽受詬病。
然而,漢武帝的“獨尊儒術”,其影響與秦始皇統一天下一樣,堪稱兩千年來最深遠的變革!
西漢建國初,由於連年征戰、經濟困乏,幾代帝王都奉行黃老無為,輕徭薄賦,與鄰國儘量修好。
百姓在和平環境中積累財富,造就“文景之治”的盛世。
但過於強調文治,反而讓國家積弱,宛如宋仁宗時期,文風昌盛,武備不足。
漢武帝雄心勃勃,豈容文治偏安?
更何況,南有南越,北有匈奴,河套之地尚未收複。
要恢複始皇的雄風,首先必須統一思想!
於是漢武帝下令禁止諸子百家流傳,思想上隻許一家獨尊。
此時董仲舒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正合劉徹之意。
董仲舒借儒家之名,卻糅合法家精髓,提出“天人感應”“君權神授”。
這一主張,將皇權合法性推至全新高度。
自此,誕生了“天命”一詞。
皇權至上,不容挑戰!
帝王若喜,可封神明;若怒,便滅邪祠!
這與當時西方宗教權力淩駕於君權之上,形成鮮明對比。
董仲舒的另一大主張,是“大一統”。
秦始皇雖統一六國,卻未能完成思想整合,秦末農民起義即是明證。
漢武帝則承接其誌,推動徹底融合。
秦始皇開創了中央集權,卻過於粗暴,製度亦多漏洞。
漢武帝在其基礎上加以修正,拓展了製度功能。
他不僅證明了這一製度的強大潛能,還親自將其推向極限,哪怕險些使國家崩盤。
但正因如此,後世皇帝明白了製度的邊界與紅線。
此後,帝王們隻需在此基礎上不斷升級改造,便可更從容地運用。
有了紅線標注,製度的容錯率自然提高,運行起來也能更高效。
這就好比是商鞅畫出了藍圖,秦始皇打造了初代機,而漢武帝則是在此基礎上不斷完善,並親自測試了它的極限。
後來的帝王們,基本上就是在這台機器上做升級、改造與維護。
漢武帝對西漢,乃至整個中國的意義,完全可以稱作跨越性的突破。
甚至可以說,劉徹之前的大漢與劉徹之後的大漢,幾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國家。
他構建了大一統的格局,開創性地完成了大量製度革新。
在他之前,這些根本就不存在,他也沒有前人的經驗可以借鑒。
劉徹這一生,幾乎是把能做的事全都做了一遍——從製度到戰爭,從集權到開疆,從壓製宗室到削弱豪強。
正是他,搭建出了古典時代帝國的完整框架,真正實現了大一統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