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雲天盯著那黑衣少年步步走近,刀尖垂地,在泥濘中拖出一道細長的水痕。
少年在十步外站定,目光掃過眾人,最後釘在石雲天臉上,嘴角那抹譏誚的弧度像淬了毒的刀鋒。
“石雲天是吧?”少年嗓音清冽,帶著一絲山野的桀驁。
石雲天微眯雙眸,聲音低沉:“你認識我?”
少年哼笑一聲:“我當然認識你,大名鼎鼎的石雲天嘛。”
王小虎忍不住嗆聲:“喂!你那是什麼眼神?雲天哥的名字也是你隨便叫的?”
少年眼皮都沒抬,手腕一抖,刀尖倏然挑起一塊碎石,“咻”地射向王小虎腳邊,濺起的泥點糊了他一臉。
王小虎“呸呸”吐著泥水,氣得跳腳:“你!”
“聒噪。”少年收刀回鞘,動作行雲流水,“我叫阿福,山裡人,看不慣鬼子,順手宰幾個。”
魯漢扛著機槍上前一步,絡腮胡上還沾著硝煙:“小子,剛才謝了!不過你這路數……跟誰學的?”
阿福瞥了魯漢一眼,淡淡道:“我師父教的。”
石雲天瞳孔微縮,忍不住開口:“令師是……?”
阿福無意間說漏嘴了。
“家師……姓馬。”阿福似乎察覺到什麼,話鋒一轉,“但我學藝不精,讓你們見笑了。”
“馬……”石雲天喃喃自語,目光如炬地盯著阿福,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名字。
王小虎抓耳撓腮:“到底是哪個馬啊?”
阿福沒答話,目光卻落在蜷縮在卡車殘骸旁的小次郎身上。
孩子臉色慘白,捂著肋下,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碎的抽氣聲。
阿福眉頭幾不可察地一蹙,突然解下腰間一個粗布小袋,隨手拋給石雲天。
“金瘡藥,山裡土方,止血快。”他轉身就走,黑色衣擺在晨風裡獵獵作響,“那小子肋骨斷了三根,再耽擱,肺就穿了。”
石雲天捏著尚帶體溫的藥袋,草藥混著血腥氣的味道鑽入鼻腔。他揚聲:“等等!”
阿福腳步未停,隻懶懶向後揮了揮手:“有緣再見,石小子。”
“嘿!這臭小子!”王小虎氣得直跺腳。
“彆管他。”石雲天攥緊藥袋,快步走向小次郎,“救人要緊!”
臨時營地彌漫著血腥與草藥混合的苦澀氣味。
小次郎躺在簡陋的擔架上,李妞小心翼翼地解開他染血的衣衫,露出肋下大片青紫腫脹的皮膚,一處凹陷觸目驚心。
石雲天將阿福給的藥粉撒在傷口上,藥粉遇血即凝,竟真的止住了滲血。
小次郎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昏沉中呢喃著模糊的日語。
“這小子命硬。”劉洪蹲在一旁,煙袋鍋裡的火星明明滅滅,“鬆尾那一肘子,換個人早沒氣了。”
石雲天沒說話,目光落在小次郎緊握的拳頭上,那枚染血的懷表被他死死攥著,表蓋縫隙裡,岡村真一模糊的笑容凝固在血汙中。
他輕輕掰開孩子的手指,取出懷表,用衣角仔細擦拭。
“鬆尾跑了,”魯漢啐了一口,“還帶著傷,跑不遠!”
石雲天沉默片刻,將懷表揣進懷裡,“他敢在黑石峪設伏,實驗室那邊肯定有後手。”
他猛地起身:“王強叔!”
王強從地圖上抬起頭:“咋了?”
“你和小虎,立刻去臨縣黑市,搞到盤尼西林!小次郎的傷拖不起!”石雲天語速飛快,“李妞,你帶春琳去趙家村,找張老爹,他懂接骨!魯漢叔,你帶人清掃戰場,鬼子屍體和卡車殘骸處理乾淨,彆留痕跡!劉隊長,營地警戒交給你!”
“明白!”眾人齊聲應和,匆匆散開。
劉洪剛走幾步才回過神,不對呀,自己怎麼被這小子指揮了?又搶自己的指揮權!
劉洪瞪著石雲天:小子,你跟我過來一趟。
石雲天被劉洪拎著後衣領拖到一旁。
劉洪揪住他的耳朵:“你這小子,指揮上癮了是吧?還把我指揮了?你咋不上天呢?”
石雲天齜牙咧嘴:“疼疼!劉隊長,輕點輕點!”
“你小子,剛還指揮上癮了是吧?”劉洪手上力道不減,“我好歹是隊長,你這是要篡位啊?”
石雲天掙脫不開,隻得求饒:“劉叔,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我這一回吧!”
石雲天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王小虎幾人。
王小虎、李妞、宋春琳和馬小健四人默契地轉過頭去,假裝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