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這邊,勾這邊呀!”
“......”
“朝顏你真笨,勾這邊‘花十字’就成了!”
馬車內,阮軟和朝顏在玩‘翻花繩’的遊戲。
這種小女孩才玩的幼稚遊戲,林寒酥八歲就不玩了。
林寒酥百無聊賴的看了一會兒,剛走沒多遠的馬車又停了下來,隻聽張嫲嫲在車外低聲道:“娘娘,沉沙崗到了。”
“嗯。”
林寒酥應了一聲,扶著張嫲嫲的手下了車。
沉沙崗上有片密林。
崗下,焦捕頭好像在此等了已經有一會兒了。
見王妃和張嫲嫲往崗上走去,王喜龜一個眼色,和公冶睨一左一右跟在了後頭。
......
沉沙崗上,密林之中。
兩名差人分彆打開了杜二郎、杜三郎身上的沉重枷鎖。
見差人又遞來了清水和麵餅,杜三郎心思不由活絡起來,“這位兄弟,人有時運高低,你彆看我們兄弟現下走了黴運,但早晚有東山再起那日,到時,一定重賞你。”
那衙役聞言,戲謔道:“那小的提前謝過三爺了。”
“好說好說。”
杜三郎活動了一下酸疼脖頸,抱著麵餅狼吞虎咽起來。
三個月前,因王府前那場鬨劇,兩人被李鳳饒以‘攀誣’之罪暫且收押。
彼時,兄弟倆雖焦慮不安,但總歸還有幾分底氣。
但這份底氣,卻在正月十七夜裡隨著一聲巨響,化為了灰燼。
自從那天過罷,本來好酒好菜的供應忽然斷了,獄卒對他們從剛開始的奉承熱情逐漸冷淡。
再往後,李鳳饒親自為兩人定了罪,‘杖百、徙兩千裡、發配弘州’。
上月,那頓棍子差點把兩人打死。
如今剛剛養好傷,便踏上了發配之路......
想起這一切,都是拜那名小赤佬和林寒酥所賜,杜三郎不由恨的牙癢癢。
咀嚼力道不由大了幾分。
‘嗑嚓~’
踩斷枯枝的聲音,讓兄弟二人同時抬頭。
林中,一抹窈窕身影,緩緩走來。
片刻後,林寒酥款款走到二人身前三丈外站定,居高臨下打量二人。
“你怎麼來了!”
杜三郎很受不了林寒酥的眼神......淡漠,極度的淡漠。
甚至連恨意都沒有。
四個多月前,這個女人在他眼中還是一條待宰羔羊......
“你看不起我?你敢看不起我?你一個商賈之女,憑甚看不起我?”
林寒酥的眼神,讓杜三郎很受傷,低吼著起身,便要逼上前去。
卻被王喜龜一腳踹翻。
相比心靈受傷的杜三郎,杜二郎已察覺不對,慌忙四顧,觀察周邊環境。
這時,焦捕頭邁步到兩人跟前,嘿嘿一笑,“二爺、三爺,王妃心慈,不願看兩位受苦,現下枷鎖已開,兩位快逃吧。”
“......”
杜三郎一愣,疑惑看向林寒酥。
可身旁杜二郎一句話便讓他如墜冰窟,“我們若逃,焦捕頭是不是就要當場格殺了?焦捕頭,你是府衙公人,助紂為虐不怕府衙諸位大人治罪麼!”
“諸位大人?哈哈哈......”
焦捕頭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大笑一番後,臉色瞬間陰冷,“兩位爺既然不識趣,那小的便失禮了......”
說罷,一擺頭,負責押送的兩位差人當即提著哨棒走上前來。
逼近後,二話不說,一棍揮下。
“等等,我......”
杜三郎下意識抬手阻擋,口中的話尚未說完,哨棒裹挾著破風之聲已當頭砸下。
‘咚~’
一聲悶響,杜三郎的腦袋肉眼可見凹下一塊。
鮮血順著額頭淋漓而下.......
杜三郎抬手動作就此定格,在原地保持著坐姿,兩三息後,才往後一仰。
沒了聲息。
杜二郎見狀,再顧不得其他,手腳並用爬起,朝密林深處跑了起來。
邊跑邊嚎,“救命!救命啊......”
這次,焦捕頭親自追了上去。
杜二上月受杖刑,傷勢未痊愈,哪裡跑的過如狼似虎的焦捕頭。
僅僅十餘步,便被後方的焦捕頭追到了身後,一刀捅入後心......
“救~救命~救救我......”
杜二一時未死絕,一邊往前爬,一邊含糊不清的念叨著,嘴唇翕合之間,血沫一股股往外湧。
焦捕頭再上一步,踩住後背,將貫體佩刀拔出。
‘啾~’
帶出一道血線。
杜二趴在地上的身子一顫,望向密林......至死都沒想明白,當初不過是殉一個沒甚權勢的女人,最後怎麼搞成了這樣?
到底......是哪裡出錯了?
雙目漸漸失去了神采。
焦捕頭伸手探了探鼻息,彎腰將佩刀上的血跡在杜二身上蹭乾淨,隨後走向林寒酥。
“嘿,娘娘,處理妥當~”
林寒酥麵色平靜的點點頭,旁邊自有張嫲嫲取了銀鈔遞上,替王妃道:“焦捕頭,這些銀子拿去和弟兄們吃茶。”
“嘿,謝娘娘賞~”
.......
巳時三刻。
自始至終一句話未講的林寒酥步下沉沙崗,登車前,回望十幾裡外隻剩了一個黑點的蘭陽城。
在此生活了六年多......
說痛恨,談不上,一切皆是命數。
唯一讓她有些遺憾的是,最好年華空耗,若她十八、遇上十八的小郎......那該多好。
回頭,上車。
“朝顏你勾這條,對對對,這叫麵條......”
“誒,還以為多難呢,學會了學會了,再來撒!”
正和朝顏翻花繩的阮軟見林寒酥去而複返,雙手撐著花繩,仰頭問道:“王妃姐姐去做什麼了呀?”
林寒酥展顏一笑,“辦了點小事,現下忙完了,咱們這就出發。”
“王妃姐姐要玩翻花繩麼?”
“......,好!”
“軟兒!咱倆玩的好好的,你不帶我啦?”
“笨!可以三個人一起玩的......”
“唔......來,我已經學會了。”
“你才學了點皮毛,不要驕傲自滿。你還有首曲兒沒學呢......”
“曲兒?你唱來聽聽。”
“咳咳。花繩新,變方巾,方巾碎,變線墜,線墜亂,變切麵......王妃姐姐,一起唱呀!”
“呃......本宮......”
“哎呀,反正又沒外人,一起唱嘛!”
“好吧......”
“花繩新,變方巾,方巾碎,變線墜,線墜亂,變切麵,麵條少,變雞腳,雞腳老想刨,變個老牛槽,老牛來吃草,它說花繩翻得好......哈哈哈~”
“哈哈哈~”
車隊迎著晨午紅日,一路東向。
沿途灑下一串銀鈴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