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飯店出來,路過馬路時,夕陽正把餘暉投影到牆壁和地麵上,抬頭西往,橘黃色的晚霞漫天飛舞,晚風輕起,白天的燥熱漸次褪去,世界將要從炙烤中掙脫出來了。
回到宿舍,脫了鞋子,我便一頭栽到被窩裡。酒喝得有點猛,加上從前天到現在,我都沒怎麼好好休息過,且初來的興奮勁已過,這時不免困頓異常。聽著其餘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繼續閒聊,我竟迷迷糊糊和衣睡著了。
第二天大家都醒得很晚,外麵很安靜,加上緊拉著窗簾,也不知道睡到了幾點。因為口乾舌燥,我掙紮著起床來。這時,正發現波波提著兩個暖水瓶,輕聲推門而入。
波波見其他人還在睡覺,喊一句:“該起床了!”便一把拉開整個窗簾。明亮的陽光像舞動的精靈一般,瞬間鑽滿整個房間。王文彬昨天喝得隻比我多半瓶,但他的酒量比我還差,據說昨晚回來連續吐了兩回,這時睡得死沉。強烈的陽光刺激著他的眼睛,他隻是下意識皺下眉頭,用被子蒙住頭繼續睡。
老曹揉揉眼睛,打個哈欠,詢問幾點了,並抱怨說:“誰晚上睡覺打呼嚕,吵得我一晚上沒睡好。”見沒人應,老曹便也不再追究。
老臟眯著眼睛看手表,發現已經是上午10點半。他從床上慢慢坐起來,但困意難消,便隨手從枕頭下拿出煙和打火機,點上一支,抽上一口,好讓自己醒醒神。
老王聽說才10點半,剛睜開的眼睛重又閉上,然後翻個身繼續睡去。
我的酒勁和困意都差不多過去了,便伸個懶腰,從床底下的儲物櫃裡拿出臉盆、毛巾、牙杯牙刷,去洗漱去了。
等我回來時,波波已經坐在床上繼續讀小說了。老曹赤裸上身,靠牆坐著發呆。老臟抽完一支煙,精神回來了,正跟老曹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我肚子有點餓,便問大家要不要去一起去吃飯。波波9點便起床了,已經吃過早飯了,王文彬和老王繼續蒙頭睡,而其餘人都說不餓。於是我便自己穿戴好,出門去了。
本想在樓下小賣部隨便買點吃的,帶回宿舍吃,但我忽然改了主意,打算買上吃的,帶著去到南區逛一逛。
南區和中區不太一樣,據說南區之前是一個單獨的醫學專科學校,後來被石大合並了。南區之前是有圍牆的,考慮南區是醫學院所在,有很多醫學相關的設施設備,並且大部分以女學生為主,所以兩校合並後,圍牆依然保留了下來。
相對中區的豐富程度,南區則遜色不少,除了教學樓、實驗樓、宿舍、操場、食堂等,還有一座僅能容納數百人的學生禮堂,此外便沒什麼獨特的景觀或建築了。而且南區的樓間密度也很高,加上沒什麼人,置身其中,直覺肅穆冷峻——這大概跟學醫人的風格很像。
緊鄰南區的東側有一座十幾層樓高的醫院,名叫石河市二院,是市裡的重點醫院。在醫學院相關專業就讀5年之後,便可以在該醫院實習,如果實習期間表現突出,還有很大可能直接轉正,這成了許多醫學院學生的一大夢想。然後醫院實習畢竟有名額和科室限製,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所以,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成了一個稀缺機會。
當然,本科畢業沒機會,繼續讀研還是有機會的,學曆越高,機會反而越大。醫學院讀研的比例往往較其他專業高,除了確實想搞研究的,這恐怕也是一方麵原因。
不知道逛了多久,再回到中區宿舍時,發現隻有波波一人蜷腿靠在床上看書,本來還在睡覺的王文彬也不知所蹤。想起昨天買的相片,便趕緊取出一把,讓波波挑選一張。
待波波選完,我便把剩下的放回原處,等其他人回宿舍再每人送一張。波波又鑽進書裡去了,我則有點百無聊賴。詢問波波幾點了,波波沒有手表,我便敲開對麵201的門。
“你好,請問現在幾點了?”對於我的突然打擾,正在聊天的三個人都滿臉疑惑地轉過身來看著我。其中一個瘦瘦的、約有1米8的高個子寸頭男生,伸手從旁邊的床上拿出一支滑蓋手機。
“13點05分。”男生說完,“啪”地一下合上手機。
謝過他,我便禮貌地退出門去。
“我打算去食堂吃飯了,要不要一起去?”聽我說已到中午飯點,波波便穿戴整齊,順口詢問我道。
“你辦飯卡了?”
“我早上打水的時候,順便去食堂辦了一張臨時卡。”
“真的呀,那太好了!我正想著要不要辦一張呢。”
“那就一起去吧,你想辦就辦一張,不辦就用我的卡唄。”波波大方說道。
我欣然應允。
待波波鎖好門,我們便相跟著下了樓。到路麵變開闊後,我們開始肩並肩前行。
雖是舍友,這兩天也有一些交流,但跟波波單獨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有生疏之感。為了消除尷尬,我便沒話找話,從詢問他為何報了石大,家人什麼想法,畢業之後什麼打算,留疆還是回老家,到他喜歡讀哪類書,是否愛看電影,還有什麼其他愛好等等,東拉西扯閒聊一路。
據波波講,他之所以來這麼遠的地方上學,也有跟父親賭氣的成份。從小到大,波波學習一直很不錯,但一直在父親的安排和計劃之下。波波大學想報考數學專業,但父親不同意。非讓他上計算機或金融學等更實用,將來也更好找工作的專業。由此導致波波很煩躁,加上感情受挫,高考也發揮失利。
不想繼續在父親身邊忍受煎熬,波波索性報了一所最遠的學校,並且隨便選了一個專業。直到收到錄取通知書,父親才知道波波不打算複讀,也不打算在省內就讀。但事己至此,父親隻好放下成見。報到時,父親還陪著來學校了,並且行李背了一路——這一次,父子終於和解。說到這裡,波波不禁流露出,對年邁父親的體諒。
期間,路過6號女生宿舍樓時,我們的談話忽然被三樓窗口一個女生爽朗的笑聲打斷,我們不禁循聲望去。隻見一個長發女生衝著不遠處的一個男生喊話,似是在央求男生幫忙做一件事情,那可愛的臉龐和嬌嗔的表情無限美好,不禁讓我和波波春心萌動,心湖搖漾。
“打熱水是在這裡吧?”繼續向前走幾步,見到一排冒著騰騰蒸汽的鍋爐房,我問波波道。見波波點點頭,我便進一步提議道:“以後咱們輪流打熱水吧!”
過熱水房,再前進100米,便到“運澤食府”了。
我和波波拾級而上,先到辦卡處,幫我辦了一張白色的不記名臨時飯卡,然後便去窗口打飯。
正是午飯高峰期,學生熙熙攘攘。昨天已經大致看過每個窗口的飯菜類型,今天便省去了一些步驟,隻奔中間的炒飯及套餐區。
波波點了一份葷素搭配的套餐,我則點了一份從未吃過的羊肉手抓飯。聽我有河北口音,窗口的阿姨很實在地給我盛了滿滿一大碗,還特意給我挑了兩大塊羊肉。找餐桌的路上,我心裡頗有些疑惑和驚喜——莫非她也是河北的,或者她對河北人印象好?抑或隻是覺得我麵善?我不得而知。隻是單純的碰巧,也未可知。
我滿心歡喜地坐到波波旁邊,正準備吃飯,忽然對眼前的手抓飯也來了好奇。從名字看,手抓飯應該是用手抓著吃的。可真這麼乾,好像既不禮貌,也不衛生。用筷子也不是很搭,於是我重新回到餐盤區,拿取一支金屬勺子,按照蛋炒飯的方式吃起來。
生平第一次吃手抓飯,我便被這既甜又香、既勁且軟糯的味道所折服了。從品相看,手抓飯和蛋炒飯的做法有點像,不過是用羊肉、胡蘿卜丁等代替了雞蛋;而味道上,卻是明顯的東、西有彆了。
且看這手抓飯,胡蘿卜的甜,搭配羊肉的鮮,讓本是主角的米飯反而成了配角。儘管大米吃起來很有嚼勁,不似內地的米飯那般軟綿,頗和我的胃口,但味蕾對羊肉和胡蘿卜的期待,遠超對勁道大米的渴望。
我大快朵頤地消滅到了滿滿一大碗手抓飯,隻吃到肚子撐漲,還覺得意猶未儘。而從此,我的新疆美食菜單上,又多了一道。
回宿舍午休半小時後,便聽見王文彬、老王、老臟、老曹四人一前一後,說笑著回來了。四人不知道跑到哪裡吃了午飯,老臟拿個牙簽在清理牙縫間的肉垢,老王從枕頭底下拿出一盒眼線,從中抽出一根,轉身問其餘兩人要不要。
“你倆吃飯沒?1小時前想叫你們去吃午飯,發現門鎖了人不在,我們四個就先走了。”王文彬開口道。
我和波波把在食堂吃了什麼,以及有關臨時卡的事項告訴其餘四人。王文彬尤為好奇地笑著說:“晚上我也去食堂嘗嘗!”
下午我打算再去北區各處逛逛。波波看了一上午書,也想換換口味,借機活動活動,我們便相約一起出發。
北區的建築布局相對複雜一些,豐富程度和中區差不多,因為學院多,各種教學樓、宿舍樓、運動場等也一應俱全。北區食堂共有3個,另有一個比南區那個大很多的學生大禮堂,能容納上千人。幾家國有銀行在北區西門附近設有網點,北區學生辦理存取款業務很是方便。
北區樹木明顯比中區高大一些,而且林蔭成行。置身高大的法國梧桐、楊樹及柳樹組成的林蔭道上,原本暴曬的太陽,威力大大減弱。即便是大夏天的中午,也不再那麼難耐。
走累了,我便和波波一起坐到馬路邊樹蔭下,一個棕色木質條凳上。抬頭看著高處的光影搖曳,聽著一陣急一陣緩的知了叫聲,閉了眼,懶洋洋地放鬆下來,恍惚間如在夢中。
學校大禮堂坐落在北區中心靠北的位置,整體建築風格和圖書館一脈相承,同樣是圓弧狀門頭,十餘根高大的柱子繞成一圈,頗顯威嚴,想要上去,需要踩著幾十級台階。此時大禮堂厚重的木門緊閉著,我和波波便往南走幾十米,在繞過一片教學樓、宿舍樓、籃球場、網球場之後,便來到北區靠近南門的一小片矗立著幾組革命雕塑的長凳前麵休憩片刻。
天氣炎熱,加上正是中午,雖有林葉避暑,仍免不了被太陽暴曬。勉強陪我逛完半圈,波波便熱得汗流浹背,著急回宿舍休息了。我興致正旺,雖然也熱,但並不覺累。跟波波在長凳前告彆後,我又轉身向北,去逛剩下的半個北區。
剛才跟波波邊走邊聊,頗為愉快;此時僅剩我一人,逛起來便索然無味了。加上興趣漸漸消退,匆匆花20分鐘遊覽完剩下的二分之一,便返回了中區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