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和新娘手挽著手,在賓客們如雷的掌聲中,滿臉笑意地步入飯店。人群如潮水般跟隨著這對新人,一窩蜂湧入包廂,準備共享這份喜悅。“吱呀”一聲,包廂門緩緩關上,刹那間,門外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又恢複了一片安靜。
陽光依舊熾熱,白晃晃的光線透過玻璃,在地麵投下一片片斑駁光影,形狀各異,恰似我此刻淩亂的心緒。我和楊可安靜靜地坐在原地,誰都沒有率先打破這份沉默。周遭的安靜像一層無形的紗,將我們籠罩其中,襯得心跳聲愈發清晰,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擊著我的耳膜。
良久,他喉結微動,緩緩開口:“肖靜,我不想再錯過你,以後的每分每秒,我都想與你度過。”他的聲音低沉又飽含深情,像一把火,在這原本靜謐的空間裡悄然點燃。
隨後,他的手臂微微顫抖朝我抬起,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穿進玻璃,照亮了那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我定睛看去,煙頭燙傷的圓形印記密密麻麻連成一片,像一條醜陋的蜈蚣,盤踞在他原本光潔的皮膚上。一時間,嘈雜的飯店仿佛瞬間安靜,隻剩下空調外機嗡嗡作響。
他喉結劇烈滾動,手臂上的青筋隨著情緒突突跳動:“那天回去,我買了煙,點燃後,鬼使神差地將煙頭按在了手臂上。皮肉灼燒的劇痛,讓我心裡好受了一點,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抵消我對你的傷害。”
我的心猛地揪緊,眼眶不受控製地泛紅。曾經,那些爭吵後的冷戰,他冷漠的態度,像一把把利刃,刺痛我的心。可此刻,看著他手臂上的疤痕,聽著他帶著哭腔的懺悔,我才明白,原來他在自責的深淵裡,早已遍體鱗傷。
“從那之後,每到陰雨天,疤痕就會發癢發痛,”他的目光緊緊盯著我,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這是我應得的懲罰,時刻提醒我,不能再傷害你。肖靜,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往後我一定好好溝通,絕不讓壞情緒傷害到你。”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內心的波瀾:“楊可安,這道疤太沉重了,我需要時間消化。”
他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又恢複了堅定:“我等,多久都行。隻要你願意,我會用餘生彌補曾經的過錯。”說完,他輕輕放下手臂,像在放下一段不堪的過去,又像在迎接一個未知的開始。
就在同一時間,飯店的大門突然被撞開,一道身影裹挾著室外的燥熱,旋風般衝了進來。少年嘴裡嘟囔個不停:“到底在哪裡呢?這地方這麼大,到底在哪個包廂啊!”話音未落,他那雙沾滿灰塵的運動鞋在光亮可鑒的地磚上快速摩擦,“嘖嘖”聲響徹原本靜謐的大廳,驚得前台服務員手中的登記本差點滑落。
隻見那人身著一套嶄新的白色運動套裝,衣角還沾著不知從哪蹭來的草葉,渾身散發著蓬勃朝氣。他腦袋像撥浪鼓似的左顧右盼,銳利的目光掃過每一處角落,全然不顧周圍人投來的詫異目光。此刻,我正和楊可安相對無言,美瞳在乾澀的眼球上微微發緊,刺癢感陣陣襲來,我下意識皺起眉頭。就在我眨動酸澀的眼睛時,少年的目光精準地與我交彙。
“嘿!姐姐!”他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一邊熱情招手,一邊連蹦帶跳朝我跑來。跑動間,他背包裡的鑰匙串叮當作響。眨眼間,他已閃到我麵前,“撲通”一聲重重坐在旁邊沙發上,沙發被壓得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他身體向後一仰,兩條腿如同上了發條,不受控製地快速上下擺動,運動鞋的鞋底在地麵劃出一道道無形的弧線。
他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一口潔白牙齒,笑嘻嘻問道:“姐姐,你怎麼會在這裡啊?”我轉頭看向他,熟悉的娃娃臉此刻布滿汗珠,劉海被汗水黏在額頭上,透著一股調皮勁兒。
“我還想問你呢,郭玉宸,怎麼這麼巧啊!”我笑著回應。
郭玉宸撇了撇嘴,雙手誇張地揮舞著:“哎呀,我媽非讓我來喝喜酒,外麵熱得跟蒸籠似的,我壓根不想來。她倒好,早早溜到這兒乘涼,剛剛奪命連環ca,催命似的讓我趕緊來,還說有清蒸石斑、紅燒肘子,全是我愛吃的!”說著,他肚子適時“咕嚕”叫了一聲。
郭玉宸雙眼放光,跟發現新大陸似的,腦袋往前一伸,上上下下打量著楊可安:“這帥哥誰啊?”說罷,還不忘用胳膊肘輕輕搗了搗我,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調侃。
我愣了愣神,思緒瞬間飄回和楊可安相處的過往,又很快被拉回現實,磕磕巴巴回應:“我……以前同學,我們在舉行同學會。”話一出口,不知怎的,心裡竟湧起一絲難以名狀的慌亂。
楊可安禮貌地笑了笑,伸出右手:“你好,我叫楊可安。”郭玉宸趕忙握住,那勁兒仿佛要把楊可安的手捏碎:“哇,楊可安?名字超好聽!今天真是太有緣,居然能碰上!”
郭玉宸像個好奇寶寶,目光在我倆之間來回穿梭:“姐,同學會其他人呢?不會就你倆吧?嘿嘿嘿……”他這一打趣,我臉上一陣發燙,下意識用餘光瞥向楊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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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可安從容地接話:“大家還在包廂呢,肖靜有點累,出來透透氣。”
郭玉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睛滴溜溜一轉,突然一拍大腿:“要不,安哥陪我去找我媽?這飯店大得像迷宮,我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包廂。”
我剛想開口阻攔,楊可安就爽快應下:“行,正好我熟悉這地方,帶你去。”
郭玉宸興奮得從沙發上蹦起來,一把拉住楊可安的胳膊:“安哥,太夠意思了!姐姐,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就回來!”
兩人轉身離去,我望著他們的背影,聽著郭玉宸嘰嘰喳喳的聲音逐漸遠去,心裡七上八下。不知楊可安會和郭玉宸聊些什麼,也不知這突發的插曲,會給我和楊可安本就複雜的關係,帶來怎樣的變數。
“姐!”郭玉宸跑到我跟前,臉上洋溢著興奮,“安哥超厲害,三兩下就找到我媽了。對了,媽讓我叫你一起過去吃喜酒呢!那個安哥他先去趟包廂,等下過來!”
“嗯。”我點點頭,下意識摸了摸因為緊張而發燙的耳根。
“我說姐姐,你倆……”郭玉宸眨著狡黠的眼睛,臉上的笑容帶著一絲不懷好意的探究。
“咋了?”我故作鎮定,心卻像揣了隻兔子,怦怦直跳。
“那個……”郭玉宸拖長了音調,突然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你和安哥是不是有什麼貓膩?我怎麼感覺,你們之間的氛圍怪怪的。”
“我倆早分了。”我直截了當地說,語氣比預想中還要生硬。話一出口,像是揭開了一道尚未愈合的傷疤,心口泛起一陣酸澀。
“啊?”郭玉宸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震驚,“我看安哥剛剛提到你時,眼睛都亮了,不像是分了的樣子啊。”
“我不想說,說了你也不懂。”我彆過臉去,不想讓他看到我泛紅的眼眶。其實連我自己都沒完全理清,對楊可安究竟是餘情未了,還是心有不甘。隻是一想到過去的種種,那些爭吵、冷戰,還有最後不歡而散的場景,就覺得疲憊不堪。
郭玉宸識趣地閉上了嘴,卻仍時不時用餘光打量我。沉默了片刻,他突然拍了下腦袋:“哎呀,差點忘了,媽還等著咱們呢!走吧,先去吃喜酒。說不定吃飽喝足,心情就好了。”說著,他拽起我的胳膊,不由分說地往婚禮包廂走去。
我像被釘在路中央,望著飯店裡川流不息的人群,滿心隻想逃離。
“我想回家了。”這句話不由自主地從我口中說出,聲音輕得像一陣風,卻在我耳邊不斷回響。
“可……”郭玉宸嘴巴張了張,眼神裡滿是疑惑,似乎還想再說點什麼。可當他看到我冷冽的表情,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沉默片刻,他小聲應道:“那走吧!”隨後,他伸手拉住我的胳膊,帶著我繞過三三兩兩的路人,朝著路邊的樹蔭走去。
樹蔭下,我的自行車斜靠在樹乾上。我彎下腰,手指因為情緒微微發顫,費了好大勁才解開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