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咋那麼暈……”我自言自語道,聲音輕得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眼前的光影都成了重影,看台上晾曬的校服在風裡輕輕搖晃,恍惚間竟像是飄在雲端的彩帶。我慢慢蜷起身子,額頭抵著冰涼的金屬扶手,努力讓自己平複下來。蟬鳴不知何時變得震耳欲聾,混著遠處新生的口號聲,在腦袋裡攪成一團亂麻。
索性閉上眼,打算稍微睡一會再走。晨風掠過頸側,帶著操場特有的青草香,卻不覺得冷。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到吵吵鬨鬨的聲音由遠及近,又像被風卷著似的漸漸消失。我緩緩睜開眼,刺眼的陽光從雲層縫隙傾瀉而下,在看台上投下明晃晃的光斑。遠處教學樓的玻璃幕牆上,晨光折射出細碎的金芒,新生們的迷彩服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三三兩兩抱著課本往食堂走去的學生。
操場上空蕩蕩的,幾片枯葉被風吹著在跑道上打轉,遠處的單杠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我緩緩抬手掏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七點的數字讓我鬆了口氣——還好,沒錯過早讀。手掌撐在金屬台階上,涼意順著指尖爬上手臂,起身時膝蓋發出輕微的“哢嗒”聲,腦袋裡殘留的眩暈感隨著搖晃逐漸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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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台階時,運動鞋踩在碎石子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我眯著眼望向天空,幾朵白雲慢悠悠地飄著,像是被遺忘在藍幕布上的。可這綿軟的景致非但沒讓我放鬆,反而令胃裡翻湧起更強烈的不適感。
“哇去咋這麼暈啊!”我抬手按了按太陽穴,指尖觸到一片冷汗。眼前的操場開始晃動,遠處的籃球架扭曲成模糊的色塊,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這可咋辦,這怎麼上課。”聲音不自覺帶上了哭腔,雙腿像灌了鉛似的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喉間翻湧的酸意如潮水般漫上來,我死死攥住圖書館外的鐵欄杆,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眼前的景物開始扭曲變形,地磚的紋路在眩暈中化作蜿蜒的蛇,連呼吸都成了奢侈。每挪動一步,仿佛都要耗儘全身力氣,腳步虛浮得像是踩在棉花上。
跌跌撞撞衝進廁所時,刺鼻的消毒水味撲麵而來。胃部痙攣著抽搐,可腹中本就空空如也,隻能乾嘔著弓起身子,冷汗順著脊梁骨滑進牛仔褲。隔間的門在穿堂風裡輕輕搖晃,發出吱呀的聲響,頭頂的白熾燈忽明忽暗,滴落的水珠在寂靜中砸出空洞的回響,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顫抖著擰開水龍頭,刺骨的冷水濺在臉上,卻壓不住翻湧的惡心。水珠順著下頜線滴落在領口,混著冷汗浸透布料。鏡子裡的人影麵色慘白如紙,唇色泛著不正常的青灰,濕漉漉的發絲黏在額角,整個人狼狽得像隻被暴風雨打濕的雛鳥。攥著洗手台的手不住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疼痛驅散那鋪天蓋地的眩暈。
恍惚間,隻聽得一陣穿堂風掠過,帶進一縷灼熱的陽光。那人踏著利落的步伐走到我旁邊的水池,擰開水龍頭的聲音清脆,水花濺在瓷盆上發出細碎聲響。我餘光瞥見迷彩褲腿沾著的草屑,還未等我移開視線,水聲驟停,整個空間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
那人就那樣筆直地站在我身側,黑色作戰靴與我帆布鞋的鞋尖幾乎相觸。我強撐著抬起眼皮,鏡中映入一片墨綠迷彩。他垂眸的側臉輪廓鋒利如刀刻,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陰影,而那雙深褐色的眼睛,正透過鏡麵牢牢鎖著我的狼狽模樣。
頸椎像被灌了鉛,我艱難地仰頭,卻隻看到他下巴處新生的胡茬,再往上的視野被眩暈切割成模糊的色塊。喉嚨裡火燒般疼痛,連咽口水都成了酷刑,隻能又狼狽地低下頭,盯著自己在洗手台投下的搖晃倒影。
“肖靜,你怎麼了?”低沉的男聲突然在耳畔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我渾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指尖死死摳住洗手台邊緣,指節泛白。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這個疑問如同潮水般湧上來,可我連抬頭看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
喉嚨像被砂紙磨過般發緊,我連簡單的音節都擠不出來。鏡中的迷彩身影往前傾了傾,肩章上的金屬扣隨著動作在我眼前晃出重影,像是無數個銀色的小太陽在跳動。那人身上帶著陌生的檸檬香,混著汗味,清新與溫熱交織,刺激著我本就敏感的嗅覺神經。
眩暈感愈演愈烈,鏡中的畫麵開始模糊,而他身上那股獨特的檸檬香卻愈發濃烈,縈繞在鼻尖,讓我分不清此刻究竟是現實還是虛幻。
“彆硬撐。”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一隻溫熱的手突然覆上我的額頭,“燙得厲害。”我下意識往後縮,卻被對方扶住肩膀。迷彩布料粗糙的質感隔著衣服傳來,我這才看清對方袖口沾著的泥點,應該是剛結束軍訓的新生。
“我送你去醫務室。”他不由分說地架起我的胳膊,我整個人幾乎要掛在他身上。跌跌撞撞走出廁所時,陽光刺得眼眶生疼,我想拒絕,可我連張嘴呼喊的力氣都沒有,隻能任由陌生的迷彩身影帶著我,一步步走向醫務室,耳邊嗡嗡作響,分不清是蟬鳴還是自己混亂的心跳。
他掌心的溫度透過單薄的白色t恤灼燒著我的皮膚,粗糙的迷彩布料硌得肩膀生疼。我試圖掙紮,卻像被抽走骨頭般綿軟,整個人不受控地歪向他懷裡。
“彆亂動。”他的呼吸掃過我發燙的耳尖,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手臂環得更緊了些,身上檸檬混著汗味的氣息將我徹底籠罩。
推開醫務室的玻璃門,消毒水的氣味撲麵而來。那人半扶半抱著我跨過門檻,皮靴與瓷磚地麵摩擦出淩亂的聲響。
“老師,幫我看看她怎麼了?”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急促,胸腔的震動透過緊貼的肩膀傳來。
“好,快把她放到床上。”值班的校醫從文件堆裡抬起頭,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
淡藍色的床單在白熾燈下泛著冷光,那人小心翼翼地將我安置在床邊,掌心殘留的溫度還未散去,轉身時迷彩服的衣角掃過我的手背,帶起一陣細微的戰栗。窗外的蟬鳴聲突然變得遙遠,我望著天花板上搖晃的吊扇,聽著校醫翻找體溫計的響動,意識漸漸沉入混沌的邊緣。
體溫計冰涼的觸感滑入腋下,我在混沌中輕輕顫抖了一下。那人站在床邊沒有離開,迷彩服上沾著的草屑隨著他微微起伏的呼吸輕輕晃動,仿佛還帶著操場晨露的氣息。校醫拿著聽診器湊近,金屬的涼意貼上胸口的瞬間,我聽見他低聲說:“有點發燒,是不是剛剛劇烈運動了?早飯沒吃嗎?”
喉間像堵著浸了醋的棉花,我張了張嘴,隻發出破碎的氣音。窗外蟬鳴突然炸響,震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白熾燈的光暈在眼前暈染成朦朧的白霧。
“沒事,回寢室躺一會,早上課不用去上了,下午應該沒事了。”校醫收起聽診器,橡膠管在金屬托盤上發出輕響,“多喝水,天氣那麼熱彆劇烈運動,好好休息。”
我機械地點點頭,後頸的冷汗已經浸透衣領,黏膩的布料貼著皮膚,讓人發顫。努力眨了眨眼,眼前氤氳的霧氣才稍稍散去,終於算是看清了對方的臉——濃眉下那雙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確實像極了王少。我張了張嘴,喉嚨像卡著砂紙般艱難地擠出:“老王啊,我這是沒事了吧……”
“啊?哦,沒事。”對方愣了一瞬,臉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反應過來,喉結不安地滾動了一下。他迷彩服上的草屑隨著動作簌簌掉落,沾在我淺色的衣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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