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麵寒槍……肖靜，我說的沒錯吧！就是帥哥，晚自習陪我去找找？”孫夢拽著我的袖子晃了晃，眼睛在暮色裡亮得像揣了兩顆星星。遠處的教學樓已經亮起白熾燈，把她的影子投在操場跑道上，像隻搖著尾巴的小獸。
“你神經了啊，去高一？”我看著她興奮得泛紅的臉頰，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腕，“人家連話都不跟人說，你湊上去乾嘛？”
“咋了嘛？”她甩開我的手，馬尾辮掃過我手背，“就許你們學霸在圖書館偶遇，不許我去高一樓層看帥哥？”涼鞋踢起的石子滾進草叢，驚飛兩隻乘涼的螞蚱。
“不是，你認真的？”我停在操場門口，看著她掏出小鏡子整理頭發的架勢，突然有種要跟她去“劫法場”的錯覺。
“對啊，這就是我的菜！”她對著鏡麵做了個鬼臉，轉身時玫瑰香撲麵而來，“你就當陪我散步了嘛！反正還早，等下人多就不好找了！”
“你就不怕人家打你啊！”我想起男生說的“打架特狠”，不由得往她身後看了眼，生怕那個黑色身影突然從樹影裡鑽出來。
“他乾嘛打我啊，我就看看咋了嘛！”孫夢挽住我的手臂往前拽，“再說了，我這麼可愛，他就算是冰山也得化半角！”
“行行行，那你低調點，彆一驚一乍的！”我被她拽得跌跌撞撞，風掀起她的劉海，露出光潔的額頭。
教學樓梯口的燈忽明忽暗，我盯著孫夢蹦蹦跳跳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才發現她剛才拽著我狂奔時，在我手腕上掐出了兩道紅印。晚自習前的走廊飄著飯菜殘留的油香，遠處有男生抱著作業本跑過，鐵架相撞發出嘩啦啦的響。
“孫夢，你確定他已經到教室了？不應該在寢室？”我仰頭望著樓梯口，她的白襯衫已經變成個模糊的小點。夏夜的熱氣從樓梯縫裡往上冒，蒸得人後頸發黏。
“我也不知道。”她的聲音從上方飄下來，帶著點心虛的尾音，“但剛才在操場看他往這邊走了啊！”欄杆的陰影橫切過她的臉，睫毛在眼下投出急促的顫動，像被驚起的蝶。
“你也不知道？不是那你怎麼來這裡。”我踢了踢腳邊的空飲料瓶，它骨碌碌滾到消防栓旁，映出我皺成一團的臉。
“啊呀，這個點也還有十五分鐘晚自習，你看人家差不多都陸陸續續往這邊來了！”她的腦袋突然從欄杆間探出來，“說不定能蹲到他呢！”她的指尖敲了敲欄杆，驚飛兩隻停在金屬縫裡的小飛蟲。
“走唄！”我歎了口氣，踏上第一級台階，鞋底和瓷磚摩擦發出細碎的響。樓梯間的瓷磚上還留著不知誰踩的可樂漬，二樓轉角的陽台外，有群麻雀正撲棱著翅膀掠過香樟樹頂，把夕陽剪得碎金般落了滿地。
“哎喲肖靜，我肚子疼！”剛走到二樓平台，孫夢突然捂住肚子蹲下來，帆布鞋尖蹭過牆角的蜘蛛網，“等下，我先去四樓拿紙，你等我十分鐘！”她的劉海被汗水粘在額角，手指卻在小腹前絞成不自然的弧度。
“你沒事吧？”我蹲下來戳了戳她的肩膀，指尖觸到一片潮濕的冷汗。走廊儘頭的電扇發出惱人的嗡鳴，把她“沒事沒事”的嘟囔聲攪得支離破碎。
“我可能飲料喝太快了，又是冰的要拉肚子！”她擺擺手，扶著欄杆站起來，“你就在二樓樓梯口等我，彆亂跑啊！”
遠處傳來孫夢跑上四樓的腳步聲，混著某個教室傳來的吉他彈唱，調子跑調成了不成形的碎片。我靠著牆壁滑坐下去，膝蓋抵著冰涼的瓷磚，聽著自己的心跳在樓梯間回蕩。
教學樓裡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仿佛被時間遺忘了一般。走廊裡的燈光顯得有些昏暗，給人一種空蕩蕩的感覺。畢竟現在還沒有到晚自習的時間，同學們都還沒有來，他們通常都是掐著點到的。五分鐘之前應該沒有幾個人會早到，除了好學生，比如張夢雨，她肯定在教室裡了。
我百無聊賴地拿起手機，手指輕輕一按，屏幕瞬間亮了起來。就在這一瞬間，郭玉宸那張笑嘻嘻的臉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其實，我已經很久沒有更換過手機壁紙了。並不是因為沒有好看的壁紙可供選擇，而是我實在太懶了，覺得換壁紙是一件麻煩事。就這樣吧。
我靠著二樓陽台欄杆，看暮色從香樟樹冠漫下來，在瓷磚地上洇成灰斑。樓道裡漸漸熱鬨起來，同學們踩著鈴聲往上湧。孫夢說的十分鐘早過了，眼看隻剩五分鐘上課，我盯著四樓廁所門直犯嘀咕，她再不來我怕是要被當成堵門的怪人了。
“來了來了！”她突然從樓梯口冒出來，邊跑邊揮手，馬尾辮甩得像個小掃帚。“咚咚咚”的腳步聲震得樓梯直響，她喘著氣刹在我跟前，手往我肩上一搭：“一身輕鬆！”
“我以為你掉廁所裡了，正準備上去！”我白她一眼，往旁邊躲了躲。
“怎麼會？”她理了理歪掉的衣領，“這不說曹操曹操到嗎？你看，人都進教室了，這會兒在這層掃蕩，保準能逮著‘冷麵寒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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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再不走要遲到了。”我轉身往樓上走，她卻一把拽住我衣角：“來都來了！就看一眼，就一眼！”
“沒見過你這麼花癡的。”我抱著胳膊跟在她身後，看她在高一各班門口踮腳張望的背影直歎氣，“這學校還真有你的菜？這人到底長得有多好看啊？難不成真的跟羅成一樣帥？？”
“哎喲你不懂，他就像小說裡走出來的男主！”孫夢跺著腳，涼鞋在地麵敲出急促的節奏，眼睛亮得像綴了星子。
“又小說男主，哪有那麼多男主，你看誰都像男主。”我翻了個白眼。
“不一樣不一樣！”她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差點掐進我皮肉，“他身上有股子狠勁，可低頭翻書時又軟得像團霧……哎算了，你看了就知道！”
“行行行，你快點的！”我被她拽得往前踉蹌半步。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熟悉的旋律突然從樓梯間飄來，像根細針紮進心臟。我渾身血液猛地往上湧，脫口而出：“是這個旋律！”話音未落便慌忙捂住嘴，掌心壓著的下唇還在發燙。
“肖靜！你要嚇死我啊！”孫夢捂著胸口後退半步，發梢掃過我手背時帶著股慌亂的熱意。
“學姐，你來啦？”清潤的男聲突然從身後傳來。我轉身時，隻見秦雨抱著作業本站在樓梯拐角，白襯衫第二顆紐扣鬆開著，露出少年清瘦的鎖骨，偏偏袖口又規規矩矩地卷到手肘，腕間鬆鬆垮垮地纏著枚黑色護腕。
“孫夢就是這個！”我抓住她的手臂，指尖不自覺地發抖，楊可安哼著的旋律此刻從秦雨口中哼出，尾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啊？”孫夢轉頭看向秦雨，眼睛突然亮起來，“不是，這學弟誰啊？長得這麼帥又這麼乖？”
“我弟好啦先不說這個，我下午哼的就是這個旋律！”我抓住她的手臂。
“姐姐，你說我哼的歌啊，是胡夏的《那些年》啊！”秦雨晃了晃作業本，“好聽得很！”
“《那些年》？好好好，就唱《那些年》！”我轉身對孫夢說，晚風卷著香樟葉掠過走廊，把少年的尾音扯得零散。
“肖靜，你聽都沒聽，就這麼胡亂定了？”孫夢挑眉，“萬一調子難唱咱們合唱要翻車的！”
“光聽旋律，我就知道，好聽！”我掏出手機查看歌詞。
孫夢也迅速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熟練地打開音樂軟件，查找起譜子來。手機屏幕的冷光映照在她的臉上，使得她那長長的睫毛在光線的作用下，投下了微微顫動的影子，仿佛在隨著音樂的節奏輕輕舞動。
“算你運氣好啦，”孫夢突然抬起頭，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首歌的副歌部分還挺簡單的呢……”
然而，話還沒說完，她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看了一眼手表，然後焦急地說道：“哎呀，不好！上課了，我們得趕緊走了！等下課再來吧！”
我無奈地點點頭，轉頭對秦雨喊道：“好吧，小雨，那我們先上去啦！”
秦雨乖巧地應了一聲：“好的姐姐，那我也回教室了哦！”
我和孫夢匆匆走上台階，一邊走，我一邊低頭看著手機裡的歌詞。那一行行文字在屏幕上跳動著，仿佛有著某種魔力，讓我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