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沒能說完。王少抬腳踹翻麵前的大理石茶幾,厚重的桌麵帶著慣性砸向沙發,玻璃杯、煙灰缸、酒瓶全在巨響中碎成齏粉。阿斌慘叫著往後躲,卻被飛濺的玻璃碴劃破臉頰;阿龍用手臂護住頭,滾燙的威士忌潑在紗布上,疼得他破口大罵。
我從沒見過王少這樣——他額角的青筋如活物般突突跳動,從鬢角一路蜿蜒至耳後,仿佛有岩漿在皮膚下奔湧。他的瞳孔劇烈收縮,漆黑的眸子裡翻湧著我從未見過的暗火,像是把整座火山的怒意都濃縮在眼底,眼尾紅得要滴血,連睫毛都因充血而微微發顫。
他咬著後槽牙的力道極大,腮幫上的肌肉高高隆起,下頜線繃成冷硬的鋼鐵。平時總掛著玩世不恭笑意的嘴角此刻抿成一條直線,下唇被牙齒碾出青白的痕,卻半點感覺不到疼似的。攥著沙發扶手的右手關節發白,指節因用力過度而變形,實木扶手竟被他捏出幾道細微的裂痕,木屑簌簌落在他染血的短袖袖口。
最駭人的是他周身騰起的氣場——往常懶洋洋的少年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近乎實質的壓迫感,像頭被激怒的困獸,每一根毛發都豎著警告的尖刺。他呼吸急促,胸膛劇烈起伏,領口露出鎖骨下方跳動的脈搏,像一麵擂鼓,敲得空氣都在發顫。
“你他嗎到底誰啊!”阿龍大叫道。
王少突然抬腳踹翻麵前的玻璃酒瓶。碎裂聲中,他蹲下身揪住對方衣領,銀色耳釘在霓虹下劃出冷光,幾乎要刺進阿龍眼球:“你再敢碰她試試?”他的聲音低得可怕,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碎冰,每個字都裹著鋒利的冰碴,“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他說話時,脖頸處的青筋全部暴起,像糾纏的毒蛇般扭曲著向上攀爬,連耳後的皮膚都泛起不正常的潮紅。
“哥們,有話好說,和氣生財!”阿斌慌忙舉起雙手,打火機“啪嗒”掉在地上,火苗在地毯上舔出焦黑的點。他後背抵著皮質沙發,喉結滾動的聲響在死寂的包廂裡格外清晰。
王少緩緩側頭看向他,動作像被放慢的刀片,每一寸轉動都帶著刺骨的冷意。他額角的青筋還在突突跳動,汗水順著下巴砸在鎖骨,t恤領口被血和汗浸得透濕,貼在皮膚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
“額……啊……”阿斌的驚叫被踢翻的茶幾腿截斷。
王少抬腳踹在他的膝蓋內側,動作精準得像計算過角度,男人慘叫著摔坐在碎玻璃上,後腰撞上酒瓶架,無數玻璃瓶傾倒的脆響裡,他抱頭蜷縮成蝦米。
“誰?”王少突然轉身看向我,皮靴碾過玻璃碴發出“咯吱”聲。他的眼睛已經泛著猩紅的光,瞳孔邊緣染上不正常的潮紅,像是把眼底的火都燒到了虹膜上,連眼白都布著蛛網狀的血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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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的眼神驚得後退半步,後背撞上牆時摸到黏膩的酒漬。喉嚨發緊,卻在對上他瞬間軟下來的目光時,鬼使神差地舉起手,指尖抖得像秋風中的樹葉,指向縮在角落的阿龍。
王少順著我的指尖看過去,忽然笑了。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嘴角咧開的弧度扯動臉上的汗水,露出後槽牙的牙齦。他彎腰撿起半塊酒瓶碎片,在掌心轉了兩圈,玻璃碴割破虎口的聲音輕得像撕紙。
阿龍想跑,卻被王少一腳踩住腳踝。男人跪倒在地的瞬間,王少攥住他後頸的手像鐵鉗,碎片貼上他纏著紗布的臉:“剛才說什麼?再讓我聽聽?”他的聲音甜得發膩,卻比任何威脅都更讓人毛骨悚然,“說啊,不是想搞死她嗎?”
“媽的操!今天真他嗎倒黴!有本事報上名來!看我不讓詹洛軒搞死你!”阿龍被按在碎玻璃上,紗布早已浸透鮮血,卻仍梗著脖子叫罵,牙齒在紫光燈下泛著猙獰的光。他後頸的青龍刺青沾著酒液,鱗片紋路扭曲得像條垂死掙紮的蛇。
“彆說了阿龍啊!他可是朱……”阿斌抱著流血的膝蓋蜷縮在牆角,話未說完就被王少掄起的酒瓶揮了過去。玻璃迸裂聲中,琥珀色的威士忌潑了阿斌滿臉,混著血水從他下巴滴落,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的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王少撿起地上半截瓶頸逼近,破裂處的利口刮過阿龍喉結,“是你們青龍先挑事——詹洛軒,我自會跟他說明,用得著你操心?”他的聲音平穩得可怕,卻在提到“詹洛軒”時,睫毛猛地顫了顫,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你敢搞我們青龍,簡直找死!”阿龍被嗆得咳嗽,威士忌灌進鼻腔的辛辣讓他眼眶通紅,卻仍瞪著王少,像頭瀕死卻仍齜牙的惡犬,“知道洛哥是誰嗎?他可是……”
“砰!”
王少手中的酒瓶狠狠砸在阿龍耳邊的牆壁上,碎屑飛濺的脆響蓋過了他後半句話。木屑和玻璃碴簌簌落在阿龍頭發裡,有片利口擦過他臉頰,立刻滲出細密的血珠。
“怎麼?你不是說青龍該易主了?”王少用鞋尖碾過阿龍蜷在地上的手指,碎玻璃碴刺進對方指甲縫的悶響讓我胃裡翻湧,“你想替詹洛軒的位置?他知道嗎?”他晃了晃染血的手機。
阿龍的臉瞬間慘白,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王少盯著他扭曲的表情笑了,指尖劃過通訊錄:“既然不知道,那就讓他知道知道——”話音未落,電話已經撥出。
“傑哥,來活了。”王少的聲音帶著漫不經心的狠勁。
“小子,你到底是誰!”阿龍突然用手肘撐著碎玻璃麵掙紮抬頭,血水混著鼻涕糊在下巴,牙縫裡還卡著半片玻璃碴。他後頸的青龍刺青被汗水暈開,鱗片扭曲得像團爛泥。
王少慢悠悠轉身,鞋尖碾過滿地狼藉,在阿龍麵前蹲下時,膝蓋壓碎了枚完整的酒杯。他歪頭看對方,染血的指尖抬起阿龍下巴,力度輕佻卻帶著不容反抗的狠:“你不必知道——”
話音未落,他忽然抬手指向縮在陰影裡的阿斌,後者正用顫抖的手往門口爬,褲腿拖過的血跡在地毯畫蛇:“你,還有你——”指尖轉回阿龍驚恐的瞳孔,“今天……gaeover了。”
阿斌的抽泣聲戛然而止,喉嚨裡發出含混的嗚咽。
王少摸出阿龍的彈簧刀,在指間轉出冷光,刀刃卻忽然貼上自己臉頰。阿龍瞳孔驟縮,眼睜睜看著那道寒光從王少皮膚劃過,卻隻留下道淺紅的壓痕——他根本沒用力。
“害怕了?周龍?”王少笑著吹了吹刀刃,像在逗弄受驚的貓,“早乾什麼去了?”他忽然反手將刀紮進阿龍耳畔的沙發,木質刀柄震顫著發出嗡鳴,離動脈隻有半寸距離。阿龍瞬間癱軟,尿騷味混著血腥氣在包廂炸開。
警笛聲由遠及近,在“夜明珠”門口撕裂濃稠的夜霧。王少垂眸瞥了眼腕表——2207,比預估的晚了三分鐘。他指尖在刀柄上敲了兩下,忽然衝我扯出抹帶血的笑,刀刃在小臂上劃開兩道淺口,鮮血滲出來時,他已經踉蹌著朝我跌來。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王少按在身後。穿藏藍警服的警察魚貫而入,手電筒光束掃過滿地狼藉時,我聽見為首的警察沉聲嗬斥:“什麼情況?”
“小王,你沒事吧?怎麼傷成這樣?”為首的警察皺眉打量他染血的衣服,手卻熟稔地搭在他肩膀上。
“傑哥,我……”王少仰起臉時,睫毛上還沾著未落下的淚珠,在警燈冷白的光束裡微微發顫。他踉蹌著往我身邊靠,手臂下垂的角度恰好讓血珠順著肘彎滾落在我牛仔褲上——那血跡蜿蜒成細蛇狀,在靛藍色布料上洇出邊緣模糊的花。
“我跟我朋友出來吃飯,路過這裡……然後他們就……就拉我朋友進去……”他的聲音突然哽在喉間,喉結劇烈滾動著,像吞進了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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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哥手中的警棍頓在半空,金屬尾端磕在皮靴上發出清響。他轉頭時,帽簷陰影恰好掠過阿龍那張沾著鼻涕與血漬的臉:“陳斌!周龍!又是你們倆,上次關的時間還不夠長是不是?”警棍尖端挑起阿斌下巴時,對方金牙反射的光刺得我眯起眼,卻看見王少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蜷起,指甲掐進掌心的舊疤。
“何隊,這不是我倆搞的!”阿斌突然開口,膝蓋結痂的傷口在他挪動時扯破血痂,滲出的淡紅液體讓他臉色更顯青白,“是、是這小子自己搞的!”他的視線慌亂地掃過王少手臂上的血痕,卻在觸及傑哥驟然冷下來的眼神時,迅速縮到沙發靠墊後。
“欺負未成年,夠你們蹲好幾年了,帶走!”傑哥的警棍重重磕在茶幾殘骸上,震得滿地玻璃碴子輕顫。
輔警上前銬人時,阿龍突然暴起叫罵,卻被王少橫跨一步擋住去路。
我看見他指尖精準地壓在阿龍腕間脈搏上,“記得告訴詹洛軒,賬,該清了。”他的聲音低得像片羽毛,卻讓阿龍瞬間噤聲。
傑哥轉身時,王少立刻踉蹌著後退兩步,肩膀撞在消防栓上發出悶響。
“走吧,去醫院處理傷口。”傑哥伸手替他整理衣領,指腹擦過他耳後時,我聽見極低的一聲歎息。
王少低頭盯著地麵,鞋麵碾過碎玻璃時發出細碎的響:“我沒有。”三個字輕得像辯解,卻在傑哥轉身的瞬間,他抬眸衝我眨眼——睫毛上的淚珠恰好墜落,在臉頰劃出半道亮痕。
“行了,在場所有人都去所裡做個筆錄!”傑哥的命令讓阿斌發出嗚咽般的抗議,卻被輔警直接架住胳膊。
王少被推搡著往外走時,忽然用肩膀撞了撞我。我這才發現他手臂上的血痕早已不再滲血,乾涸的血跡沿著刀痕邊緣蜷曲,分明是用碘伏混著什麼東西調出的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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