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門“砰”地閉合時,鎖舌扣上的金屬聲響像枚釘子楔進寂靜裡。滿地碎玻璃混著血漬在吊燈下泛著冷光,茶幾邊緣的血痂被燈光烤出腥氣,隻剩下我們幾個人站在狼藉中,誰也沒再說話。
六個人幾乎是癱著跌進沙發,皮革坐墊被壓得發出“吱呀”聲。
阿血扯鬆領帶,喉結滾動著吐出長氣,指縫間還夾著帶血的手帕。
蝶子把刀刃轉得飛快,金屬反光在臉上晃出細碎的光,他突然把刀背磕在膝蓋上:“我操!詹洛軒那下手真叫一個狠啊!”刀刃反光掠過他下頜青茬,映出瞳孔裡沒散的哆嗦,“那鋼管砸下去跟砸西瓜似的,我後槽牙都快咬碎了!”刀身擦過掌心老繭時,發出砂紙磨鐵的聲響,虎口處月牙形疤痕突然抽搐。
“可不是嘛,”小冷“嘶”地吸了口涼氣,火機在指尖轉得飛快,外殼火焰紋蹭到茶幾血痕,“幸好他不是王哥,哥就算拿鋼管敲我們腦袋,散夥時也會把oney塞我們兜裡!”
他抹額角冷汗的手突然停住,火機“啪”地彈開蓋子,火苗照亮後頸新紋的朱雀羽毛,“你瞅詹洛軒那眼神,跟淬了冰的扳手似的,我褲襠都快濕了!”
“你們還說呢,”阿聯一腳踢飛腳邊碎玻璃,銀鏈“嘩啦”擦過鎖骨,“我才叫慘!剛咬舌頭咬出了血,跟吞了口辣椒油似的!”
他話音未落,磊子“噗嗤”笑出聲:“瞧你們這一個個熊樣!真沒出息!要不是老大在,早趴地上啃玻璃了!”
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踢開腳邊嵌著血漬的玻璃碴,“嘩啦”一聲,碎碴撞在茶幾腿上迸出火星:“好了好了,沒事了。”
話音還沒落地,六個人像是被按了開關,齊刷刷“謔”地站起身。
蝶子手腕一抖,“啪”地把明晃晃的刀刃收進柄裡,聲音清脆得像敲響警鐘;阿血手忙腳亂,帶血的手帕團成一團,“嗖”地塞進沙發縫隙,還不忘用拳頭捶了捶布料,把滲血的痕跡遮嚴實。
六道身影“唰”地彎成弓形,肩胛處的朱雀紋身隨著鞠躬繃成展翅的輪廓,墨色鳥羽在吊燈下泛著油亮的光,針腳未愈的皮膚還透著紅腫。阿血領帶歪斜著,後頸新紋的鳥喙恰好對著我裙角的暗繡,而小冷鞠躬時,火機從掌心滑落,“當啷”砸在碎玻璃上,火焰紋外殼滾過血漬,留下蜿蜒的紅痕。
“老大!你真是我們的老大!哥幾個以後跟你混!”他們扯著嗓子喊,聲音撞在牆皮剝落的包廂裡嗡嗡作響。
我被這陣仗驚得往後靠,結結巴巴道:“啊?這……我……我沒那麼厲害……吧……”
可他們抬眼望向我的目光,熾熱得像要把人點燃,倒讓滿地的碎玻璃和血漬,都成了這場突然“認主”儀式的背景板。
“唉……行行行,走吧走吧!”我抬腳踢開腳邊沾血的碎玻璃起身。
六個人如遭特赦,火機“啪”地收進褲兜,帶血的手帕從掌心滑落,在地毯上滾出一道紅痕。推開包廂門時,走廊儘頭的消防栓玻璃映出他們躬身的影子,肩胛處的尾羽隨著跑動劇烈起伏。
……
電梯門“叮”地滑開,熱風裹挾著濃烈的香煙味撲麵而來。
我一眼就望見王少立在門口,黑色皮衣拉鏈直抵下頜,金屬拉頭在“天”字紅光中像粒淬了冰的鉛珠。他下頜線繃得如同刀刃劈開的凍鐵,從耳垂到喉結拉出道冷硬的直線,眉骨被霓虹斜斜劈成兩道陰影。
他盯著電梯口的眼神像塊在冰窖裡凍了十年的鐵,瞳仁深處泛著冷鋼特有的鈍光,眼睛微微眯起,睫毛在眼瞼下投出的碎影如同一簇簇紮進皮膚的細針。
秋風卷著落葉擦過他靴底時,他終於微微偏過頭,耳尖在風裡泛起的紅意與蒼白的臉頰形成詭異的反差。嘴唇抿成的直線薄得像刀片,下唇內側被後槽牙咬出的齒痕滲著血絲,卻絲毫沒軟化臉上的寒意。
直到電梯“叮”的聲響炸破走廊,他喉結才猛地滾動了一下,脖頸暴起的青筋在領口下突突跳動,如同凍裂的水管裡迸出的冰碴,而衣擺處晃出的銀鏈墜子,正隨著他指節在衣袋裡的轉動,撞出細碎的、像冰棱斷裂的輕響。
“你們先走!”我手掌抵在磊子工裝褲後腰,指腹蹭到他後兜硌人的銅錢。
六個人跌跌撞撞湧出電梯門,往大門口走去,阿聯轉身太急,鏈子“嘩啦”纏上肩頭,銀質朱雀墜子砸在肩胛骨新紋的尾羽上,金屬碰撞聲混著他後槽牙咬出的悶哼。
“誒?王哥!”他嘶啞的喊聲撞在消防栓上,穿堂風突然卷著梧桐葉灌進廊道。
倚在霓虹招牌下的王少終於動了動,黑色皮衣拉鏈在“天”字殘光裡劃出半道冷芒,像把突然出鞘的薄刃。
六聲“哥”混著皮鞋摩擦地麵的聲響撞向走廊儘頭,王少盯著他們,喉結在高領下拉扯出清晰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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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呢?就你們幾個?”他的聲音沉得像浸透了機油的鐵塊,尾音帶著鐵鏽刮過鐵皮的澀重。秋夜的風卷著梧桐葉掠過走廊,將他皮衣下擺的銀鏈墜子吹得晃了晃,鏈身在“人間”二字的綠光裡泛著冷芒。
“對。”磊子的聲音悶在工裝衣領裡。
王少突然上前半步,皮靴底嵌著的玻璃碴碾過煙蒂,“咯吱”聲裡迸出的火星濺在磊子膝蓋的油垢上。
“磊子,你一個司機進去乾嘛?”他的喉結在高領下拉出緊繃的弧度。
“哥,我……”磊子的聲音突然卡在喉嚨裡,視線落在王少皮衣內袋頂出的方正棱角上。
“青龍的人呢?”他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金屬的頓挫。
蝶子下意識摸向褲兜,空蕩的刀鞘發出“哢嗒”輕響:“走了。”
“結束了?”王少的眉骨在“人間”霓虹裡蹙成冷棱。
阿聯攥緊胸前的鏈子,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激靈:“對。”
“他們幾個人?”王少的聲音陡然壓低,像把淬冰的薄刀切開秋風。
“十……十多個人……”磊子的聲音抖得像根鬆了的螺絲。
“十多個人?哈,開什麼玩笑!”王少的冷笑像是淬了冰碴,直直撞在走廊斑駁的牆壁上。他猛地攥住皮衣拉鏈頭,“哢噠”的金屬咬合聲刺得人頭皮發麻,拉鏈一路下滑,露出裡麵洗得發白的白t,邊緣還沾著未擦淨的機油漬。“你們這麼厲害啊,就六個人也敢跟青龍談判?”他的指節重重砸在立柱上,“當當”的悶響混著電梯井裡金屬纜繩摩擦的尖銳嘶鳴,像一把生鏽的鋸子來回拉扯空氣,連廊燈下漂浮的灰塵都跟著震顫。
“不是我們厲害,是老大厲害!”蝶子突然拔高聲音,掌心蝴蝶刀轉出的銀光亮得刺眼,刀刃反光掠過我藏在磊子工裝褲後的裙角。
我心臟猛地一縮,指甲掐進掌心。
“什麼老大?”王少的睫毛在霓虹下顫了顫,瞳孔裡映著“人間”招牌的碎光,像落了層沒掃淨的玻璃碴。他抿著的嘴唇鬆開條縫,喉結在白色t恤領口拉出的弧度裡卡了半晌,才滾出聲發空的氣音,脖頸暴起的青筋隨著吞咽動作突突跳動。
阿聯突然往前半步,銀鏈子“嘩啦”甩到胸前,鏈墜撞得鎖骨生疼:“哥,我們以後跟新老大混了。”他後頸新紋的朱雀羽毛還滲著血珠,暗紅紋路在燈光下和我裙角的暗紋剛好拚成完整圖騰,像活過來似的振翅。
“什麼?什麼老大?”王少的聲音陡然發空,左手“唰”地從皮衣口袋抽出,帶起的風卷得枯葉亂晃。
六個人“唰”地退到兩邊,地磚上的血痕在我腳邊連成彎彎曲曲的線,像條被踩碎的紅繩。
我摩挲著指尖的薄繭,看他錯愕的目光越來越燙。
“老王……嘿嘿……”
“姐姐?”他聲音突然變調,往前衝了兩步,“你怎麼在這兒?這麼危險不要命了!”他扭頭瞪著六個人,脖頸上的舊疤跟著青筋直跳:“你們怎麼做事的?”
蝶子攥著空刀鞘小聲說:“哥,我們也不想的啊,可老大確實厲害嘛,幾句話就讓青龍的人走了啊……”
“唉,你們啊……”王少伸手點了點他們,叉著腰歎氣,“真沒用!以後人沒到齊就在外麵等著,這是彆人的場子,懂?”
磊子突然抬頭:“哥,沒事,以後就是我們的場子了。”
“啊?”王少眼睛瞪得溜圓。
小冷把火機轉得飛快:“青龍的人不會來了!”
阿聯晃了晃銀鏈:“‘天上人間’是我們的了!”
阿血悶聲說:“老大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