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兔子氣球的紅繩,和郭玉宸肩並肩往書店走,橡膠底在瓷磚地上蹭出“沙沙”聲。他還在講剛才廣場歌手跑調的事。oon酒吧,霓虹招牌的藍光突然晃了我眼。玻璃門沒開,裡麵卻透出隱約的人影,吧台上的酒瓶在射燈下泛著冷光。門口保安轉過身,黑色墨鏡滑到鼻尖,一頭張揚的紅發在夜風中肆意舞動,脖子上的銀鏈隨著動作輕晃,墜著的朱雀圖騰在暗處若隱若現——可不就是唐聯,他右手大拇指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皮帶上的金屬扣,那是朱雀幫標誌性的火焰造型。
“宸宸,陪我去買月餅。”我猛地拽住郭玉宸的手腕,轉身就往巷口衝。兔子氣球“噗噗”撞在鏽跡斑斑的消防栓上,他踉蹌著跟上,變形金剛鑰匙扣狠狠磕在我膝蓋,疼得我悶哼一聲。
“月餅?姐姐,你沒吃月餅嗎?”少年清亮的嗓音裡滿是困惑,卻聽話地攥緊我的袖口,外套布料被他揪出深深的褶皺。
糕點店的暖光如融化的蜂蜜流淌出來,裹挾著濃鬱的蓮蓉甜香。玻璃櫃裡的月餅整齊排列,像等待檢閱的士兵。我指著蘇氏和廣式的盒子,語氣乾脆:“各要20個。”郭玉宸蹲下身,仔細數著包裝精美的月餅,路燈透過玻璃櫥窗,在他睫毛上投下蝶翼般的影子。“姐姐,你買這麼多月餅吃得完嗎?”他捏著印著玉兔圖案的包裝袋,指尖無意識揉搓著,把可愛的兔子耳朵都揉得發皺變形。
我目光掃過他鼓囊囊的褲兜,那裡的形狀棱角分明——八成又是團皺巴巴的零錢。“你錢帶夠了嗎?”我話音未落,他就“嘩啦”一聲把硬幣拍在櫃台上,五角幣沾著掌心的汗漬,滾落在木紋縫隙裡,發出清脆的聲響。硬幣上方,他亮晶晶的眼睛透著少年人的驕傲:“肯定夠!”
付完錢往回走時,夜色更深了。唐聯倚在門框上,指間香煙明明滅滅,猩紅的火星與他紅發相映,煙霧繚繞中,他脖頸處朱雀紋身若隱若現。我從郭玉宸手中接過月餅袋,帆布包帶子勒得掌心生疼:“宸宸,我到時候把錢還你。”
少年卻不在意地擺擺手,從書包掏出個油紙包,硬紙包裝在月光下泛著溫暖的焦糖色:“姐姐,先吃桂花糖!”他指尖沾著糖霜,小心翼翼地剝開包裝,露出裡麵裹著糖桂花的糯米團,像捧著顆會發光的月亮。
“嗯,好甜!”糖霜在舌尖化開時,桂花香混著夜風湧進喉嚨。我把半杯奶茶塞給他,奶茶杯壁的水珠滴在他t恤上,暈開朵灰白的花:“在門口乖乖等我!”
提著月餅走上台階時,唐聯的銀鏈在霓虹下閃了閃。他掐滅煙頭的動作突然頓住,火星濺在鞋尖上:“老大?”喉結滾動間,眉骨的月牙疤跟著跳動,墨鏡滑到鼻尖,露出瞳孔裡映著的、我帆布包上的太空人鑰匙扣。
“你在這裡上班嗎?”月餅袋勒得掌心發疼,廣式月餅的油滲過包裝紙,在虎口燙出暖痕。
唐聯慌忙站直身子,紅發散在額前,銀鏈上的朱雀吊墜撞在鎖骨:“是啊,這裡缺人,所以我在這邊盯著。”
“其他人呢?”酒吧裡隱約傳來酒杯碰撞聲,唐聯身後的玻璃門上,“中秋快樂”的貼紙被藍光映成冷紫。他搓了搓指尖的煙漬,指甲縫裡還留著下午擦鋼管時的鏽跡:“他們在彆的場子。晚上哥和雨哥會來這邊轉一圈,老大你要不再等等?”
“不用,我還沒吃晚飯呢!”我晃了晃手腕,兔子氣球擦著唐聯的紅發飄過,氣球繩上的金屬扣碰響了他的銀鏈,“給,這月餅你拿著,到時候給他們也分一點。”蘇氏月餅的酥皮在袋裡簌簌響,像極了郭玉宸剛才數硬幣時,五角幣碰撞的脆響。
“啊?老大,這不太好意思吧……”他伸過來的手懸在半空,袖口翻折處的朱雀圖騰隨著動作活泛起來,鴉青色的羽毛邊緣蹭過我手背,那片皮膚因常年握刀磨出了暗黃色的繭,指關節處還留著未愈合的淡粉色疤痕。
我將印著玉兔圖案的紙袋塞進他懷裡,“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夜風把郭玉宸的奶茶吸管聲吹過來,他正蹲在台階下用力吸著杯底的珍珠。
“今天中秋節,你們總不能連塊月餅都吃不上吧?”
唐聯低頭盯著紙袋上蹦跳的玉兔,喉結在泛著胡茬的脖頸間上下滾動。酒吧霓虹透過他額前的紅發,在銀鏈上切割出藍紫相間的光痕,鏈尾墜著的朱雀恰好壓在月餅袋的封口處,仿佛兩隻沉默的獸在月色裡對望。
“沒有……我們從傍晚就守在這裡,根本沒時間買。”他突然抬起頭,被夜風撩起的紅發下,那雙總藏在墨鏡後的眼睛亮得驚人,瞳孔裡映著我帆布包上的太空人鑰匙扣,“謝謝老大,你真的……”聲音戛然停在喉間,像被突然掐斷的煙蒂。
我替他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領,“不用謝,”既然你們叫我一聲老大,總不能讓你們在中秋夜裡,守著空酒瓶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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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聯突然把月餅袋抱得更緊,紙袋邊緣的酥皮簌簌往下掉,碎渣落進他皮帶上的火焰扣縫隙裡。酒吧裡傳來開瓶器“哢噠”的脆響,他喉結滾動著,銀鏈在鎖骨處劃出冷光:“好,老大,那我會把月餅分給他們的。”
他轉身將月餅塞進迎賓台的雕花櫃子時,紅發掃過玻璃上的“中秋快樂”貼紙。我看見他牛仔褲後袋彆著的蝴蝶刀,櫃門關上的瞬間,蘇氏月餅的油滲過紙袋,在雕花木板上洇出個暖黃的月牙。
風吹得我手腕上的紅線驟然一緊,半空的兔子氣球像被驚醒的雀兒,扯著線繩上下跳動。氣球表麵的光膜在霓虹與月光間切換色彩,映得唐聯紅發上的碎鑽耳釘明明滅滅。
“對了,把這個氣球給你哥。”我解下纏在手腕的紅繩,金屬扣環還留著郭玉宸掌心的溫度。
唐聯見狀,垂在身側的手忽然揚起,指尖先輕輕拂過氣球表麵的光膜,才小心翼翼地接過紅繩。他屈指將繩結在迎賓台的鐵藝鳳凰喙部繞了兩圈,雕花欄杆上的銅鈴被紅繩勾住,隨著氣球的晃動發出細碎的“叮鈴”聲。
我看著那隻兔子氣球,對唐聯說:“你哥看見這兔子,準得罵你幼稚。”
唐聯忽然低笑出聲,喉結在泛著冷光的銀鏈下輕輕滾動,指尖無意識地繞著鏈尾的朱雀吊牌打轉,金屬碰撞的輕響混著酒吧裡隱約飄出的音樂。
“哈哈,我才不管呢——”他仰頭看向氣球,額前的紅發被霓虹燈光染成深淺不一的紫色,墨鏡滑到鼻尖,露出眼尾那道月牙形的舊疤,“你看它圓滾滾的樣子,充了氣就敢往天上飄,倒有點咱們朱雀的勁兒。”
“那行,那我先回去了。你們注意安全!”我衝唐聯揮了揮手,手腕上的紅繩隨動作晃出弧線。兔子氣球的光影落在他紅發上,銀鏈與銅鈴碰撞出細碎聲響。
“好的老大,你也注意安全!”唐聯抬手扶了扶墨鏡,眉骨的疤痕在霓虹下若隱若現。他身後的oon招牌藍光忽明,映得鐵藝鳳凰雕塑的尾羽泛著冷芒。
“走了郭玉宸!”我轉身往巷口走,帆布鞋蹭著地麵落葉發出“沙沙”聲。遠處糕點店的暖光勾勒出少年蹲坐的剪影,他正把最後一顆珍珠吸得“滋滋”響。
“等等我!姐!”郭玉宸突然跳起來,變形金剛鑰匙扣“哢噠”撞在膝蓋,晚風裹著桂花香湧來,將他t恤後擺吹得鼓鼓囊囊,像隻正要起飛的紙鳶。
吃完中秋團圓飯,整個人像團棉花癱在沙發裡,眼皮還掛著下午盹著時壓出的褶子。《福州月?中華情——2012年中央電視台中秋晚會》的藍光映在茶幾玻璃上,胡夏的《那些年》正唱到“又回到最初的起點”,他深藍色西裝裡,藍白格子襯衫在屏幕裡晃成模糊的光暈。
我卻對著茶幾上沒吃完的蓮蓉月餅發怔——明明睡了一下午,此刻後腦勺卻像塞了團醒著的棉絮,太陽穴突突跳著跟生物鐘較勁。
“早點洗洗睡了,後天要去杭州了,早點休息!”媽媽裹著帶水汽的浴袍從浴室出來,發梢的水珠在地板上洇出星點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