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踢開沙發邊的盒子起身,硬紙板磕在踢腳線發出“哐當”響。
躺在床上時,月光從窗簾縫隙爬進來,在天花板描出窗欞的影子。枕頭邊的手機屏亮了又暗,2305的數字像枚圖釘紮進視網膜。熬夜的慣性泛上來,指腹無意識摩挲著手機殼邊緣的細痕。
突然翻身下床關緊房門,耳機線在黑暗中劃出銀弧。《節奏大師》的啟動音剛響就被按成震動,屏幕藍光映得玻璃窗忽明忽暗。克羅地亞狂想曲的前奏炸開時,指尖在屏幕上砸出密集的點觸,窗外月亮不知何時鑽進雲層,隻有耳機裡的鋼琴鍵在耳膜上敲出火花。
淩晨一點,第27次失敗提示彈出來,我盯著“差3個perfect”的字樣喘粗氣。指關節因點擊泛起紅痕,在藍光下格外明顯。難道我的手速還不夠快嗎?窗外穿堂風刮過,把書桌上的紙吹得嘩啦響,未通關的遊戲界麵在深夜裡晃成模糊的光。
“嘿!我就不信了!”指尖在棉質睡褲上蹭過,汗漬在布料上洇出深灰的指印。第28次點擊啟動鍵時,手機殼邊緣的細痕硌得指腹發疼,屏幕藍光把指甲縫裡的皮屑照得透亮。
克羅地亞狂想曲的前奏如驟雨砸落,拇指與食指在屏幕上交替點觸,像兩柄錘子敲打繃緊的琴弦。第15秒的三連音段落,指腹因過度摩擦打滑,漏按的藍音符在視網膜燙出殘影,氣得我用牙咬住下唇。窗外的風突然撞在玻璃上,窗簾縫隙裡的月光晃了晃,恰與屏幕bo數清零的紅色提示重疊。
“嘖。”我把手機砸在枕頭上,指關節哢哢作響。
“滋滋……”機身突然震了震,qq消息提示燈在黑暗裡明明滅滅。秦雨的頭像跳出來時,屏幕藍光映得他備注名旁的月餅表情格外清晰:“老大,你給的月餅真好吃,謝謝,中秋快樂!”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滋滋……”第二條消息跟著彈出來,王少的酷帥頭像晃個不停:“姐姐,你的月餅好甜,甜到牙疼!”
“甜才好呢!”我指尖在屏幕上敲出回複,指腹的紅痕蹭得鍵盤發黏。剛按下發送鍵,秦雨的對話框又跳出朵桂花表情包,而王少的消息已經飆到第二行:“姐姐,這麼晚你還沒睡啊?”
“沒呢,我玩遊戲。”打字時,耳機線纏上了手腕的紅繩,冰涼的金屬插頭蹭到皮膚。還沒等消息發出去,王少的消息已經“叮咚”落地:“你送我的兔子氣球太可愛了吧,我到時候拿回家,現在綁我車上了!”
屏幕上跳出他剛拍的照片:紅色繩結繞在方向盤左側,兔子氣球垂在儀表盤前,圓鼓鼓的肚子映著車內頂燈,耳朵尖蹭得後視鏡晃出虛影。
“這兔子被你綁車上,不怕交警查啊?”我笑著打字,指關節按在“?”鍵上發疼。
突然想起上午瞥見爸爸電腦屏幕上的奔馳車圖,鍍鉻車標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報價欄裡“58.8萬”的數字刺得眼睛生疼——和王少發來照片裡的方向盤紋路、中控布局,竟像照鏡子般重合。喉結不自覺滾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媽呀,他一個高中生怎麼可能買得起那麼貴的車?記憶突然翻湧,那天在廣場快餐店吃飯聊天時他模糊提過的“搞投資”,此刻卻在腦海裡嗡嗡作響,混著車載收音機裡漏出的跑調歌聲,攪成團解不開的迷霧。
“放心啦,等我忙完就把它放後座,嘻嘻!”他的消息帶著抖動表情,“對了,你玩什麼遊戲啊,玩得這麼晚?”
“節奏大師。”指尖敲完四個字,指腹的紅痕在鍵盤上蹭出模糊的印子。
“哇,那你好厲害!”消息後麵跟了三個星星眼表情,“上次給網吧送貨,看見有人玩這遊戲,手指在屏幕上飛,跟抽風似的!姐姐你悠著點啊,彆把手指戳斷了!”
“沒事,隨便玩玩。”我盯著對話框裡自己的回複,指腹無意識摩挲著手機殼邊緣的細痕。
窗外的風突然撞在玻璃上,把窗簾吹得鼓成半透明的帆,月光順著褶皺流淌下來,在手機屏上凝成銀霜,連帶著星星眼表情的金光都晃得發虛。
“好呢,那我去忙啦!”他發來個揮手表情,“你早點睡啊,彆總熬到後半夜,彆胡思亂想的,好好休息!”
“好。”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屏幕映出我眼下的青影。耳機裡《克羅地亞狂想曲》的尾音還在震顫,最後幾個音符撞在耳膜上,碎成細雪般的輕響。
鎖屏前最後一眼,看見王少頭像旁的“正在輸入”變成灰色。枕頭邊的手機漸漸暗下去,屏幕映出天花板上窗欞的影子,忽然覺得那些晃來晃去的氣球耳朵,像極了遊戲裡沒接住的藍紅音符,在深夜的空氣裡,輕輕敲著誰也聽不見的節拍。
“肖靜,趕緊起床了,車趕不上了!”媽媽的聲音像顆小石子砸在房門上,震得床頭櫃的鬨鐘指針哢噠跳了格。
“嘶……馬上!”我把臉埋進枕頭,指尖蹭到枕套上乾掉的牙膏印。
10月2日的陽光已經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烙出窗欞的光斑,其中一道恰好爬在床頭櫃的台曆上,將“杭州西湖”貼紙邊角的桂花乾映得半透明。
客廳傳來爸爸拍打行李箱的悶響,拉杆“哢噠”彈出的聲音刺得耳膜發疼,像極了這兩天《節奏大師》裡漏按的重音鍵,每一聲都在提醒我那首沒通關的《克羅地亞狂想曲》。
“你說你,睡了一天了還沒醒透?”媽媽站在門口,手裡的大餅油條冒著熱氣,油漬在油紙上洇出星星點點。“趕緊洗漱,早飯給你裝袋裡了。”她晃了晃手裡的牛皮紙袋,裡麵傳來塑料袋摩擦的沙沙聲。
“知道啦!”我衝進衛生間,擰開水龍頭,冷水“嘩啦”撲在臉上,濺起的水珠打濕了鏡麵上月牙形的牙膏印。換衣服時,碎花襯衫的袖口勾住衣櫃門把,七分牛仔褲後兜的紙幣被蹭得露出一角,淡綠色的票麵在晨光裡晃了晃——是張五塊錢,邊角卷得像被啃過的蘋果。
“走了走了!”我把小包紙巾、充電器、耳機、遮陽帽一股腦塞進帆布包,拉鏈拉到一半卡住了,低頭才發現是耳機線纏在了遮陽帽的帽簷上。
大巴車的藍色窗簾被風吹得鼓起來,像鼓起的帆,爸爸的同事們正往行李艙塞行李箱,金屬碰撞聲此起彼伏。我剛在靠窗的空位坐下,就拽著媽媽的袖子讓她坐我旁邊,帆布包帶子蹭過座椅邊緣,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快點吃,都涼了!”媽媽把油紙包著的大餅油條塞給我,油漬已經滲過紙層,在我掌心留下溫熱的觸感。咬下一大口,酥脆的油條碎屑掉在藍色座椅套上,和鄰座叔叔拆茶葉蛋時滴下的褐色鹵汁遙相呼應——他正小心翼翼地剝著蛋殼,鹵汁順著裂縫在座椅套上暈開深色的花,像幅即興創作的抽象畫。
大巴車發動時,發動機的轟鳴聲震得座椅微微發顫,連帶著媽媽塞在前座後麵網兜的礦泉水瓶都在輕晃。窗外的梧桐樹整齊地向後倒退,陽光透過葉片間隙灑進車廂,在地板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宛如流動的碎金。穿條紋衫的小男孩把臉貼在玻璃上,嘴唇嘟起吹出透明的泡泡,皂液在窗框上留下半透明的薄膜,後座大叔伸手去夠行李架時,保溫杯不小心碰上去,“啪”地一聲,泡泡碎成無數細小的水珠,在陽光下閃爍了一下便消失了。
我終於拽開纏在遮陽帽上的耳機線,白色的線材在指間繞了兩圈,塞進耳朵時觸到微涼的金屬插頭。閉上眼,手機裡孫子涵的歌單剛好跳到那首《對待壞女孩》,溫柔的旋律混著發動機的低頻震動,在耳膜上輕輕敲打。
鄰座叔叔的茶葉蛋剝好了,咬下去時發出“哢嚓”聲,媽媽在旁邊小聲念叨著“把遮陽帽戴上,彆曬著”,而車窗外的陽光正越來越盛,將梧桐樹的影子拉得老長,隨著大巴車的前進,在柏油路上拖出一連串晃動的光斑。
喜歡互相虧欠,不要藕斷絲連請大家收藏:()互相虧欠,不要藕斷絲連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