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栢鳴上下打量江雪瓏,目光從她清亮的眉眼滑到挺直的肩背,末了喃喃一句:“還真挺適合,不過……”話音頓住,他緩緩搖頭,語氣陡然斬釘截鐵,“不行。”
江雪瓏眸底浮起一層真切的好奇,抬眼望他:“既然適合,為什麼不行?”
黃栢鳴端起茶盞抿了口,熱氣氤氳中聲音沉緩:“這劇本裡的女主角,是位能唱能跳的年輕歌手,論職業、年齡,還有你在舞台上的業務能力和亮眼程度,原本是再合適不過。”
他話鋒一轉:“隻是,這個劇本是為台灣分公司量身打造的,目的是為了讓公司在台灣市場炸響開門紅,尤其是,我們還想衝擊一下明年的金馬獎,所以電影的主創團隊將全部啟用台灣班底,拍攝地也會選在台灣。”
黃栢鳴說到這裡,江雪瓏已經知道了這是哪部電影——《搭錯車》,啞父蹬著吱呀作響的三輪車,在廢品堆裡撿回一個女嬰,用半生孤苦換她長大,最終看她成了聚光燈下的歌手的故事。
這部電影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應該是女主角唱的那幾首歌,比如《酒乾倘賣無》、《一樣的月光》、《是否》。雖然這部電影可能隻存在一代人的記憶裡,但這些歌曲卻跨越了時間,直到幾十年後仍然有歌手在翻唱。
分析出這是哪部電影之後,江雪瓏越想越覺得自己適合,除了不是“台灣籍”這一點,她自信比這部電影原本的女演員更適合。
她眉梢微挑,語氣裡帶著點探究:“衝擊金馬獎,必須全員台灣班底嗎?就女主角一個香港演員也不行?”
黃栢鳴指尖輕叩著杯壁,與青瓷相擊發出清脆的響:“倒也不是硬性規定。隻是這故事浸透著台灣的根骨,從巷弄煙火到人情冷暖,都是本土的風味。我怕香港女演員身上那股洋氣,會與這部電影的氣質格格不入。”
話裡留了縫,江雪瓏便覺有機可乘,身子微微前傾:“栢鳴哥不妨說說,具體是哪些地方,擔心我格格不入?”
黃栢鳴見她不肯鬆口,倒也笑了,眼底多了幾分興味:“比如,女主角得說一口地道的普通話。”
江雪瓏當即切換語調,一口普通話字正腔圓,帶著點北方話的爽利,又摻著幾分南方語係的溫潤:“巧了,普通話於我,就跟母語一般熟稔。栢鳴哥還有彆的顧慮嗎?”
黃栢鳴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難怪她寫的歌裡,國語歌占了大半,原來不單會唱,竟能說得這般自然。要知道,對著樂譜唱和日常裡說,本就是兩回事,前者靠記,後者靠養。
“還有一個擔心,”他定了定神,目光落在她臉上,“台灣本地姑娘的氣質,與香港女星截然不同。何況這女主角是在眷村長大的,那地方出來的孩子,身上既有大陸遷台軍民的沉鬱底色,又帶著眷村吃百家飯長大的溫暖特質,比尋常台灣女生多了層複雜的味道。”他頓了頓,問,“你知道眷村嗎?”
“知道啊。”江雪瓏都不帶思索便回答了這個問題,“是戰後從大陸遷往台灣的軍民安置區。眷村的眷字,是軍眷的眷,眷村其實就是軍人家屬區。”
見黃栢鳴眼中亮起光來,江雪瓏趁勢往前遞了一句:“不知電影幾月份開機?我可以提前去台灣,住進眷村體驗生活,住兩個月三個月都可以。演員嘛,不一定非得是眷村人,才能演出眷村魂。栢鳴哥,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黃栢鳴原本就為她了解眷村的曆史而訝異,此刻聽聞她願自降身段,提前去那凋敝之地住上數月,更是意外得怔了怔。
自四十年代末至今,眷村已在風雨裡浸了三十餘載,多數屋舍早沒了當年的生氣,斷壁殘垣間隻剩些老人守著舊時光。以江雪瓏如今的名氣,大銀幕上多的是錦衣華服的角色等著她,偏要一頭紮進那粗糲的生活裡“吃苦”,單是這份肯接地氣的心態便很是難得,也難怪她能在圈子裡迅速崛起。
他重新將江雪瓏審視一番,目光從她從容的神態掃到握杯的指尖,心裡暗忖:莫非今日,真遇到個天造地設的女主角?
“我很好奇,”黃栢鳴語氣裡帶了幾分探究,“阿瓏為何連劇本都沒看過,就好像已經勢在必得了?憑你的名氣和實力,香港本地就有一大堆人捧著劇本想找你演女主角,並且一定都是一些精致不費力氣的角色。你卻偏偏想去台灣吃幾個月苦?”他沒有急著表態,而是想先搞清楚江雪瓏的動機。
江雪瓏笑了,眼尾彎起時帶了點坦誠的亮:“我連劇本都沒看,是因為相信栢鳴哥的編劇實力。早就想與你合作了,今日有了機會說什麼也不能放過。何況,你剛才也說了我很適合這個角色,所以我相信栢鳴哥的判斷。”
她提起茶壺,壺嘴傾斜時劃出一道細白的弧線,先給黃栢鳴續了茶,又給一旁默坐的徐珍珍添滿,動作行雲流水。
“至於為什麼要去台灣「吃苦」,倒也不是我沒苦硬吃。”她放下茶壺,瓷蓋輕磕壺身,發出一聲清響,“栢鳴哥也說了,如今香港那些捧著電影劇本,要找我演的女主角都是一些精致不費力的角色,說白了,不就是花瓶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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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嘲地勾了勾唇,語氣裡添了幾分爽利:“如果要在電影裡演花瓶,那倒不如繼續在電視劇裡演女俠呢?至少快意恩仇、敢愛敢恨,像個活人。”
她斂了笑意,神色一正,聲音篤定:“我一直認為,電影與電視劇的不同,在於電影能給演員更多的創作空間,雖然劇本是定好的,但每個演員都會有自己的表演風格,哪怕演同一個角色都會呈現出不同的魅力。這便是我選電影劇本的初衷——塑造一個能讓觀眾記在心裡,覺得當真活過的人。不知,有沒有與栢鳴哥的初衷不謀而合呢?”
黃栢鳴笑了起來,聲音裡帶了點釋然:“我倒沒有給自己的職業貼標簽、上價值,隻是單純喜歡寫故事,然後把故事搬上大銀幕,讓更多人看見故事裡的喜怒哀樂罷了。”
他正了正臉色,聲音低沉了一些:“你知道,新藝城在香港走的路線一直是喜劇片。動作喜劇、恐怖喜劇都試過,都成功了。但台灣這部不同,這是一部歌舞文藝片,情感線主打父女親情,我們希望呈現的效果是催淚的,所以對演員的演技,有要求。”
抬眸時,他目光直直落在江雪瓏臉上,語氣坦然而鄭重:“業內都知道,我在新藝城隻是個小股東,我能做的,頂多是幫你爭取一個試鏡的機會。你願意跟台灣的候選新人,同場競爭嗎?”
江雪瓏臉上漾開一抹亮堂的笑,眼底儘是自信:“這是應該的,我願意。”
如果隻是比角色契合度和演技,她不認為自己會輸,唯一擔心的是自己香港演員的身份,在新藝城商業布局的大目標下,被無條件淘汰。
“好,那你等我消息。如果試鏡的事確定了,我會提前發給你部分劇本。”黃栢鳴抬腕看了看表,表鏈在燈光下閃了閃,“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我住603,阿瓏空了下來玩。”
江雪瓏送他到門口,他踏出大門時又轉回身,叮囑道:“我個人覺得,你要拿下這個角色,最大的問題還是身份問題。你琢磨琢磨這個點,想想怎麼攻破其他股東吧。”
江雪瓏點頭應下:“多謝栢鳴哥提點,我記下了。”
房門合上的刹那,江雪瓏輕輕籲了口氣。怎麼攻破其他股東?既然涉及到商業布局的利弊權衡,那解法,怕是也得從這利弊裡麵尋——用他們最看重的利益,敲開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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