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子沒回家,而是去了蔡香萍家。他是蔡香萍家最受歡迎的客人,一進門蔡香萍就張羅做菜做飯。
華子:“姑,我不吃飯也不喝酒,有要緊事說呢。”
蔡香萍:“是不是生產隊的事兒?我家小梁子今年能開拖拉機……”
華子:“你彆老擔心那些事兒。我記得你家張麗茹念過書啊?”
蔡香萍:“念過幾年。家裡條件不行,供不起了。”
華子:“我想送她出去學點東西,不知她願意不。”
張麗茹:“華子哥,你讓我學啥?”
華子猶豫著:“二三月,我和你媽她們生豆芽賣豆芽,你也跟著乾了不少活兒。咱的綠豆很好,可是整出的豆芽又細又小,不好賣還不出產量。後來一打聽,這玩意兒也是個技術!”
張麗茹:“你是讓我去學生豆芽?”
華子:“挺遠的。在省城的城郊,老太太生了一輩子豆芽。脾氣也挺隔路。學藝又不賺錢,隻是隊裡給記工分兒。”
張麗茹:“沒事兒,我願意去。”
華子:“你先彆著急答應我。學藝不容易,不能問不能說,一切隻能偷偷看暗暗記。我跟那老太太說,要賣給她綠豆她才答應招個做雜活兒的。在那裡你就是去做雜活兒去了。住在我家老房子,騎自行車來回。吃喝、給老太太送禮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不過還是得吃不少苦。”
張麗茹:“華子哥,去年咱們一個春天種了四遍地,鏟二遍地的時候都曬暈了。比那還吃苦?”
華子:“那當然比不了。其實咱們就是去乾雜活,偷藝去了。隻要這一春天學得來,咱就賺了!”
張麗茹:“行。你就送我去吧!”
華子:“太好了!你今天去我家炮製房洗洗澡換身衣服,我明天就送你走!”
蘑菇崴子屯兒人現在都堅信,從集體戶的知青,到柳家姐妹,再到米雪晴無一不展翅高飛的。今天終於輪到蔡香萍家了。
蔡香萍正要問張麗茹的費用是隊裡出,還是她們自己家出。田淑雲來了。
寒暄落座,華子一直沒跟田淑雲說話。
他對張麗茹說:“蔡姑教我們生的豆芽子也不錯,就是短粗有彎兒不壓秤,豆子味兒太大。所以賣起來不太下貨。我進飯店要了一盤兒省城賣的豆芽兒,粗長溜直,沒豆子味兒。據說一斤綠豆能出十到十二斤豆芽。”
蔡香萍:“華子,我問一句不該問的。費用啥的得多少我好準備。”
華子:“你一家哪來的閒錢?路費生活費我出,到省城就住我家老房子。”
蔡香萍看了看田淑雲:“這是隊裡的事兒啊……”
華子:“哪有隊裡?不就是個娘們兒承包組麼?扯什麼犢子!”說著轉身走了。
張家的人都鬨愣了,本來好好的,他哪來的這麼大火氣?
田淑雲說明原委,大家才明白。
蔡香萍:“淑雲呐,咱們姐妹兒處的不錯。可是話我還得說明白,隊裡組裡我不懂,我們家得抱著華子大腿。梁子才十三,就跟華子處得好。這剛見著一點亮兒,還是我下跪求來的。我可不能錯主意。”
田淑雲:“我也沒說跟華子分開。可咱們是生產隊,那些人本來就是隊裡社員。現在搭不上組,不回隊裡能上哪去?”
張梁子從外屋進來:“媽,我和華子哥柳叔搭組去了。中午不回來吃飯了。”說完推門走了出去。
張麗豔笑道:“嗬嗬,也挺好啊。讓蔣家康家梁大山炮去生產隊,我們跟華子哥搭組去。”
張家姐弟的一席話等於當頭給了田淑雲一棍子!這麼一來娘們兒生產隊散了,又組成一個懶蛋子生產隊。大集體那時候,治這幫懶蛋子就依靠華子,自己能擺弄得了?真要搞砸了,怎麼跟上級跟國詠梅交代?沒有國詠梅,華子根本不會帶上自己這些人。
再說自己家,要是沒有華子帶著,連地都種不上。跟著華子乾這一年,糧食、豆油、錢,自己當四年隊長不如這一年的收入多。到蘑菇崴子屯兒十幾年從來沒把日子過得這麼好!
是這幫懶蛋子影響了自己,還是自己糊塗?
娘們兒生產隊,現在除了自己這個隊長,其他人寧肯分出去搭組也不待見這些懶蛋子呀。
新一年春耕還沒正式開始,聯產承包的生產小組就維持不住了。蔣大牛逼被米永剛踢出來,大屁眼子梁立冬也被康家擠了出來,孫家哥兒三個都成了單乾戶。可是在其他村單乾戶還一直是個敏感詞。
不允許單乾怎麼辦?回歸生產隊!
白淩雲親自去了一趟公社,請示領導的意見。國詠梅的回答,國家沒有允許單乾的文件,原則上不允許農村出現單乾戶。至於華淩霄,誰也不能包攬他一輩子,應該尊重他自己的意願……
白淩雲又返回了蘑菇崴子屯兒。可是跟田淑雲一說,田淑雲當時就表示她不敢接收單乾戶。一旦接收這些人,生產隊就散了。
華淩霄不乾,老柳頭兒也不乾!她還說,華子這回很堅決,連國詠梅都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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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友國罵道:“生產隊還非得他華淩霄呀?你離開華淩霄不會過日子?”
田淑雲當時就把臉撂下了:“你要是能出田抱壟,生兒育女,我這隊長就不乾了。就你那樣兒的整得了蔣大牛逼、梁大山炮和孫家那些玩意兒?要不咱倆分開,你去和他們插組,我和蔡香萍一起乾。”
白淩雲:“生產隊離開華子就是一灘爛泥。”
田淑雲:“除非國書記再來。”
白淩雲:“她就是來了也隻能說生產隊,絕不會再說華淩霄。我看她的態度,很心疼華子,對去年的事兒有些後悔。”
田淑雲:“那就完了,開會重分組吧。這回我們家我不當家,我看哪個組能要。”
不管誰來當家,嶽友國趁著田淑雲和白淩雲說話,悄悄把庫房鑰匙拿到了手裡。
最慘的還是孫信義家哥幾個。
孫信禮在拘留所蹲了三個月出來,糧食好歹被華子弄回來一些。可是公安局的罰款,生產隊的賠款誰來出?
孫信義又變成老虎了,大罵孫信禮完犢子,三十來歲白活。孫信禮嘲諷孫信義裝犢子,在大山旮旯咋咋呼呼,到公安局不敢進門……
孫信仁來的更乾脆,把自己的二百斤苞米麵兒弄回去,再不照麵兒了。
孫信義哀歎一聲,整不到一起各自分開,自己乾自己的吧。
這在當時也是一個驚人的創舉!全國各地,生產隊多數都搞聯產承包,但隻是分開生產小組,土地車馬生產工具乃至基本收入都是生產隊的。沒有分地到各家各戶單乾的。
可是想回生產隊幾乎不可能。孫家人看得明白,蔣梁康三家一旦回去,華淩霄柳子富必然分出去。田大褲襠帶著那幫玩意兒,還能有好兒?
華淩霄去省城送張麗茹回來,柳子富悄悄告訴華子,庫裡的黃豆塌坑了。
現在娘們兒生產隊的庫存黃豆已經不多,除了留種的,還有一些是準備分下去給各家下醬做菜用的。
庫房的鑰匙隻有柳子富和田淑雲一人一把。柳子富和張梁子就住在生產隊的大炕上,誰敢來溜門彆鎖?
柳子富每天喂馬之後半夜才睡,要是有賊的話,那也是下半夜。
柳子富仔細查看了生產隊大院,庫房的木門沒有被彆撬的痕跡,鐵大門天天落鎖,乾打壘土牆一人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