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白淩雲還是田淑雲，以及蘑菇崴子屯兒認識國詠梅的人，都是第一次看見她發火。
華子趕著黑犍子回來的時候，國詠梅她們早走了。生產隊大院裡，隻剩下柳子富和小梁子在掃院子。
他把黑犍子送進牛棚，白淩雲才從門裡探出頭來：“華子，你進來一趟。”
華子答應一聲進了大屋。
偌大的屋子裡，隻有她們兩個人，都坐在長條桌邊。華子還是老習慣進屋就上炕。
白淩雲：“早晨國書記發火兒了。”
華子：“現在發火？她早乾什麼去了？哼哼，這回好，奸懶饞滑鬨回隊，半夜雞叫抓小偷！”
田淩雲：“華子，當時我也沒分清小組小隊啥的呀。”
華子：“你他媽就是當隊長有點小權兒不知道姓啥了！田淑雲，這個生產隊是怎麼留下的？當初誰要你了？我要不是有國詠梅硬摁著，犯得著扯這個麼？人們為什麼不要你這個隊長自己聯產承包去了？誰願意養那些懶蛋子屯大爺？我華淩霄做事從不後悔。你要還想當你的隊長，你自己領著蔣大牛逼、孫家那些人搞你的生產隊去！”
白淩雲：“剛才國書記也說了，你們這些就是個承包組。所以我們想研究一下……”
華子：“這還用她說麼？當時你們求我的時候怎麼沒了生產隊呀？還他媽研究？白蒿子都一寸高了，再研究今年他媽的連褲子都穿不上。”
華子說完起身就走。
柳子富拿著掃帚走了進來，
田淑雲：“你說華子這是什麼脾氣呀？”
柳子富：“什麼脾氣？泥人還有個土性兒呢，何況華子？我不管你給誰當隊長，我就看好華子。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沒有華子捧著你，你那隊長就是個屁！”
田淑雲：“柳叔，你怎麼這麼說我？”
柳子富：“華子領著你們這些人千辛萬苦，把個娘們兒小隊搞得有點模樣。你又起幺蛾子，想拉人想掌權，你這不坑我們麼？我告訴你，華子要退出生產隊不到五分鐘就有人爭搶著要。你離開華子我看誰要你們家？”
田淑雲：“我沒想離開華子啊。”
柳子富：“你把蔣大牛逼梁大山炮都整進來，華子還會帶著你？”
田淑雲坐下去不說話了。
華子出了生產隊大門，拐過一條村道下西崗子還沒上橋就聽後邊有人喊：“華子哥，等等我。”
華子一回頭，隻見一個紅衣少女追了上來。
這個女的也就十六七歲，絕對沒有二妞大卻是成熟女性常見的荷葉頭。模樣挺俊卻很漂亮，一身紅毛衣下身一條藍色滌卡褲子。根本不像蘑菇崴子屯兒的姑娘。
“你是哪屯兒的姑娘啊？”
那姑娘：“我是劉四兒的老妹，李清華的小姑子。我叫劉雅麗。”
華子：“哦，小時候跟柳二妞在一起。你不是上中學呢麼？”
劉雅麗：“我中學畢業了，特意回來找你。”
華子：“中學畢業應該讀高中啊。找我乾什麼？”
劉雅麗：“柳大妞、柳二妞、米雪晴都是你供出去的。我二嫂說，張麗茹你也給送省城去了。接下去該輪到我了吧？我當個老師就行。”
嘿，還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書讀得不知啥樣，開口就要當老師。是不瞎了心啦？
華子：“你還是找彆人去吧，我可沒那能耐。”說著甩開劉雅麗，邁大步上橋，上了東崗子。
“華子哥，華子哥——，晚上我去你家找你！”劉雅麗亮著嗓門兒呼喊著。
立在西崗子最頂端的水泥崗子上的大喇叭突然響了，裡麵傳出白淩雲霸氣的聲音：“前進大隊七小隊社員注意啦！今天晚上七點，全體男女社員到生產隊隊部召開大會！再通知一遍……”
華子看看劉雅麗沒跟上來，長出了一口氣。
他到家吃了一口午飯，然後騎上自行車悄悄出了西南道口……
白淩雲又開了一次大會，可是這次所謂的大會米永剛那一夥根本沒參加，華淩霄柳子富沒參加。連最穩定的劉家四兄弟隻來了老大，小隊會計劉誠。
來的人除了蔣大牛逼、梁大山炮，還有康富康榮，曲得誌等十幾個人。康小皮，推開房門探頭看了一眼又縮回去走了。
孫家隻來了疤臉孫信禮，孫信仁和嶽友國還在公社派出所呢。
所謂單乾，首先得把集體土地劃到個人名下，上級沒文件誰都不敢開這個頭。尤其是白淩雲，一腦袋漿糊，一步她也不敢邁。如果不是跟著華淩霄大戰野豬，她現在都不知道何去何從。
田淑雲卻明確表態了，目前他所在的華淩霄柳子富這夥人和大家一樣，隻是個聯產承包小組。生產隊長隻管理各個生產小組，個人單乾隊裡不敢撥給土地牲畜和生產工具。你們還得自願搭組，保證完成公糧任務，報到生產隊才能分給土地和農具。
蔣大牛逼站起來了：“我就要自己的三畝口糧地，不要牲畜，不交公糧不行麼？”
白淩雲：“蔣玉啟，你說什麼呢？你是生產隊社員就必須完成公糧任務，必須完成各種義務工。就是不要口糧地，公糧任務也必須完成。不然的話你看有沒有人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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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大牛逼牛逼不起來了，不種口糧沒人管，不交公糧就是個麻煩。
會開不下去了，散了之後白淩雲、田淑雲一起去了東崗子。
可是到了老集體戶門前，大門緊鎖，院子裡漆黑一片……
白淩雲上前敲敲大門，院子裡竟然嘩啦一聲，竄出一個人影。
白淩雲喊道：“華子，華淩霄！”
沒人回答，屋子裡也沒亮燈，那個人影卻不見了。
田淑雲：“華子沒在家，他家院子裡有賊！”
一個代理書記，一個小隊長，儘管是女的但有賊也不能不抓！田淑雲踩著白淩雲的肩膀攀上牆頭，隨後把她拉上去，兩個人摸進院子。
偌大的院子裡，五間正房，大門左邊一溜庫房，是原來的收購站。菜畦的土地剛剛翻開，隻有兩盤蓋著塑料布的小育苗棚。後院除了菜地就是雞舍豬圈，廁所炮製房。
兩個人摸到房前，那人影竟然蹲在東房角下麵。
白淩雲：“你是誰，站起來！”
“白書記，我是劉雅麗。我來找華子哥有事兒！”
田淑雲：“你個半大姑娘，深更半夜進人大小夥子的院子乾什麼？”
劉雅麗：“我白天跟他說了，晚上來找他。可是他家裡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