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詠梅、白淩雲、田淑雲他們三個來到蘑菇崴子屯兒依依豆芽坊的時候，華子根本沒在。
她們來來去去兩天，當天晚上住在豆芽坊。就為等華子。
也是蘑菇崴子屯兒依依豆芽經銷店的情景把她們驚住了，深深吸引了。
她們仨上午九點多來到豆芽坊，華子和二妞已經早走了。
她們隻看見張麗茹，打開一口口豆芽大缸，一裝袋過秤收錢，把一個個買豆芽的打發走。忙活完了已經中午十二點多了。
剛搭了幾句話，柳二妞就蹬著倒騎驢一種人力三輪車）回來了。
張麗茹：“依依姐，老家來領導了。中午怎麼吃啊？國書記和白書記……”
柳二妞：“華子哥又沒批條子，咱倆誰能做主？隊長不是來了麼，聽她的。”
國詠梅：“彆麻煩。你們吃什麼，我們就吃什麼。哪是夥房啊？”
所謂的夥房，就是他們生豆芽控溫的鍋爐房。兩個姑娘的夥食不過是貼餅子黃豆湯。
國詠梅嚼著貼餅子：“唉，離開蘑菇崴子屯兒再就沒吃過這東西。兩位妹妹，從打我進來就看見你收了一百多塊錢。你們就甘心吃這個？”
張麗茹：“我來的第一天，華子哥領我們吃了一頓狗肉。以後一直就這樣。我們是給自己、自己家賺錢。家裡人都眼巴巴等著呢。我們不能浪費。”
柳二妞：“每天上午我們都收入兩百多。得華子哥回來才能算利潤。我們不會算。”
田淑雲：“你們倆怎麼分開賣呀？”
張麗茹：“其實我負責那些大缸豆芽。都是給附近各個飯店大客戶準備的。依依姐可辛苦了。她得騎著倒騎驢串片區，一天兩車，都是瓦盆豆芽。”
白淩雲：“那華子呢？”
柳二妞：“他可牛了。開著老解放，專門串大城市。附近的縣城，甚至到省城。賣豆芽收綠豆，早出晚歸……”
田淑雲：“收綠豆？家裡庫存好幾萬斤呢。”
柳二妞：“那我可不知道。反正每缸每盆，怎麼下料都有固定比例。”
張麗茹：“現在下料基本都是外收的綠豆。蘑菇崴子屯兒的鸚哥綠，隻用了兩萬斤。華子哥在就不讓用了。”
國詠梅：“這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小子把這麼小個豆芽作坊推銷到幾個縣城到省城。蘑菇崴子屯兒那幾萬斤綠豆能夠他消化的麼？小姑娘，你們每天下料多少斤？”
張麗茹：“三百斤綠豆。三十斤熱水，三十斤溫水，二十斤涼水。”
田淑雲：“怎麼水還論斤？”
張麗茹：“這是縣城，咱那水是花錢買的。還得用煤加熱呢。”
柳二妞：“控溫燒水，每天用煤就得一百斤。”
白淩雲：“我的天呀。做點生意這麼難啊。”
下午，柳二妞把豆芽裝上倒騎驢又出發了。張麗茹則是拿著盤秤，挨個大缸下料燙水、排水、壓缸。
田淑雲：“去年分散在各家各戶，我們五六個人隻管幾個大瓦盆。現在集中在一起，一個小姑娘管二十幾口大缸。難怪他不讓我們來。”
張麗茹：“華子哥說，以前又是車馬又是人，路途又遠。算起來人吃馬喂耽誤的時間，加起來每斤豆芽得虧兩三分錢。”
白淩雲：“好家夥。星星月亮都算到了。”
張麗茹：“可惜我和依依姐都沒念書，腦袋笨。不會算大賬，隻是華子哥初步攏了一下。他說臘月二十三之前一定給大夥兒分錢。”
國詠梅長歎一聲：“這個華子啊，把蘑菇崴子屯兒念過書的都供了出去。唯獨把自己剩下了。這種人要再不成功，那就是天理不公。小姑娘，你們這有住的地方麼？”
“哦，那可不好辦了。我和依依姐睡那鋪小炕，華子哥就睡在鍋爐房的板鋪上看鍋爐。其他房子都是缸缸盆盆，又潮又濕，沒法住人。上房西邊大屋暫時都是庫房。華子哥說明年夏天就得收拾出來，豆芽坊還得來人。要是夏天搭鋪可以住人，可是現在大冬天的……”
國詠梅：“等華子回來再說。”
天黑以後，柳二妞回來。兩個姑娘把錢整理起來，去對麵的銀行存上了。
國詠梅：“白書記，你們大隊這條龍可是有了用武之地了。我似乎看到了蘑菇崴子屯兒的美好未來。”
華子回到豆芽坊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國詠梅她們已經吃過晚飯，坐在鍋爐房華子的板鋪上聊天呢。
華子把三百多塊錢的收入交給柳二妞鎖進他們自製保險櫃裡。
“三位領導大駕光臨，是不是請我下館子喝酒啊？”
國詠梅一撇嘴：“你是先入為主吧。你一天毛收入四五百塊，是大財主。還想勒索我們？”
“嗬嗬，你知道我們那個組窮到什麼程度？老娘們兒連褲衩子都穿不上……”
國詠梅：“你彆哭窮。你們組最困難的蔡香萍，去年這時候就都穿上新衣服了。”
華子：“就是張麗茹她們家。從雨季到現在一家五口，就靠二十幾塊錢活著。你想他們的日子能啥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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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淩雲：“你們那個生產組今年又是大豐收啊。”
華子：“那又能怎樣？豆芽子好歹是讓賣了。糧食能隨便賣麼？我他媽收點綠豆都跟做賊似的。我說你們這些當領導的能不能向上邊反映反映，農村政策是不是該再寬鬆一點。”
國詠梅笑了：“嗬嗬，華子。你的野心蘑菇崴子屯兒快裝不下了吧？”
華子：“阿基米德說，給我一個支點,我將撬動整個地球。鄉親們就是杠杆兒，可是國家就是不給我們這個支點。你們吃著農民，喝著農民。怎麼就是怕我們農民過上好日子啊？”
國詠梅：“你胡說什麼呢？誰怕農民過好日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