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官已經病了一個多月，日本軍醫診斷為肺炎。可是持續用藥一個多月，就是不見好轉，而且越來越重。
華龍飛和北山晴子一進他的病房便聞到一種腥臭的氣味。兩個人放下診包，穿上白大褂。可是進入裡間，除了吉岡安直和白大褂軍醫之外，裡麵竟然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灰布道袍的老道。
更令北山晴子奇怪的是老道的三根手指，正搭在菱刈隆的腕子上。
北山晴子驚異地看了一眼華龍飛，華龍飛握了握她的手不讓她說話。他自己卻凝神地看著閉眼躺在病床上的菱刈隆……
老道診脈良久才拿開手說道：“將軍，我在上海的時候就對您講過，道醫不同於漢醫，更高於西醫。”
那個穿白大褂的軍醫一皺眉。
老道也沒在乎他，繼續說：“道醫分三治。一曰形治，這跟普通漢醫大意相同，不過湯藥針灸，丸散膏丹。二曰氣治，導引調息，辟穀養氣，聚斂內丹，方能養生長壽。三曰神治，默誦道德，懸符掛咒，心誠則靈。導引調息之法，我已經跟將軍說過，下一步要學會養氣，每日一個時辰清心靜坐，默誦道德經，氣運三十六周天，直達泥丸，自可百病不侵！漢醫講去病，道醫將健身，健身者必得調養生息，氣血完足啊。聽說將軍患病，貧道特意煉製了一丸丹藥……”
說著拿出一隻木盒，雙手舉過頭頂，菱刈隆勉強起身，道謝接了過去。
那老道告辭，被吉岡安直送出去。
北山晴子看看華龍飛，華龍飛一指菱刈隆榻榻米上的脈枕：“你去為將軍診脈。”
北山晴子一驚：“我去啊？”
華龍飛：“北山醫派在日本那也是赫赫有名，你先去，讓將軍平穩下來。”
吉岡安直回來的時候，北山晴子已經在診脈了。
北山晴子隻診完右手，華龍飛便問：“社長，說說您的見解。”
北山晴子：“脈象沉溺而數，火在上焦，金克火。”
華龍飛：“將軍的症狀很明顯，左手脈不用診斷。你和軍醫的診斷是正確的。”
那個軍醫走過來：“您是野郎中吧，很榮幸見到您。可是我們一直用藥，將軍反而日漸萎靡。”
華龍飛：“輕症用重劑，諸藥相衝突。他本是偶感風寒，下侵於肺，您是盼他快好病，所以劑量加倍。不過西藥副作用很大，病體難抗，以致心力漸衰。”
吉岡安直：“剛才那位道醫所說的，我覺得不可思議。”
華龍飛：“他說的也不錯，不過道理弄反了。健康的人引導調息，養氣歸丹，當然可以精神健旺，益壽延年。所以這應該是第一治法，一旦生病，還得靠藥物手術去除病症病灶，這是第二療法。至於第三療法畫符念咒，您相信麼？”
吉岡安直搖著醬塊子腦袋：“不可信，太荒唐。”
華龍飛：“即便真的有效，你看將軍的狀態，虛弱到這種程度，每天靜坐兩個小時，他受得了麼？”
吉岡安直：“那依您的意見，如何治療？”
華龍飛：“他現在很虛弱，應該緩補急清，就是說迅速清除血液內的西藥餘毒，補充營養。然後活血化瘀，祛除肺部感染。最重要的是將軍年事已高，最好能安心靜養。如果操勞過度，抗體下降，極容易小病引起大病。”
菱刈隆含糊著說了一聲：“聽野郎中的。”
吉岡安直：“可是那位道長還留下一丸丹藥。”
華龍飛：“吃上見效，過後更重。那是道醫的五味還陽丹。”
吉岡安直：“五味還陽丹，能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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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龍飛：“還能包治百病！開始我也沒琢磨透其中的道理，什麼川楝子、巴戟天、葫蘆巴、破故紙、肉蓯蓉，不過是補益藥物，怎麼會立竿見影，百試百靈？秘密在於他們製作藥丸的蜂蜜上，一定有罌粟水之類的興奮劑。所以不論什麼病人，吃上就立刻變得精神。”
吉岡安直：“罌粟，那不就是鴉片麼？這個老道該殺！”
華龍飛：“還是算了。這種人殺不儘，另外這種罌粟的泡製方法一直是個謎，我也沒心思去多想。反不正咱也不用。”
北山晴子：“那咱們用什麼方劑，將軍已經發話了。”
華龍飛：“雙花、公英、生地、生甘草，加綠豆，水煎服，一日三次，連兩天。主食紅糖小米粥，加南瓜子最好，沒有就罷了。兩日後，用血府逐瘀湯，去牛膝，加熟地、丹皮，水煎服，每日一次，連五日。如果咳嗽，可用止咳清肺散同日服用。”
北山晴子記完了問道：“接下去還用什麼藥？”
華龍飛：“接下去病就好了，小米粥慢慢調養就行了。”
吉岡安直更加興奮：“這麼說司令官的病七天就能好？要是不好，我可就……”
華龍飛一伸手：“我沒心情跟您打賭，這不是兒戲。治療方案就這樣，用不用在你們。”
吉岡安直一愣，都說這小大夫脾氣大，果然說翻臉就翻臉，不管是誰。
他立刻換上一副笑臉：“您彆誤會。我是擔心司令官的健康。”
華龍飛：“您要真心擔心他的健康，徹底去除病根，我還有一句不該說的話。”
“您但說無妨。”
華龍飛：“將軍已經年過花甲，一生操勞軍務，精力幾乎耗儘。我的建議，最好能夠退休頤養，即便如此也得兩到三年才能恢複氣血。因為將軍身居要職，我本不該說。”
菱刈隆又咕嚕一句：“一語中的。”
吉岡安直：“將軍，您同意用他的方案？”
菱刈隆點點頭。
吉岡安直向華龍飛一鞠躬：“還得勞駕先生。”
華龍飛點點頭：“軍醫先生，我建議從現在開始停止用西藥。我們有製藥坊，可以把藥熬製好了再送過來。至於紅糖小米粥……”
軍醫：“我會叮囑廚師去做。”
吉岡安直：“那老道的丹藥就扔了？”
華龍飛：“彆扔啊。把它分成梧子丸，可以對重傷昏迷士兵救急。如果等哪一天科學發展起來，能化驗它的成分也可以驗證我的推斷對不對。”
吉岡安直讚道：“華先生，您真是個醫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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