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三部犯境,邊關告急,邊望以白衣之身,集忠勇義士,率孤軍深入敵後,奪博州、複永寧,以寡擊眾,大破西戎狼騎,保我山河無恙,功在社稷!
朕心甚慰,特冊封邊望為"威遠大將軍",賜丹書鐵券,食邑三千戶,準世襲罔替。望卿再接再厲,早日收複牧洲,蕩平西戎!
欽此!”
邊望一手捏著聖旨,既不下跪也毫無恭敬神態,隻是笑了一下。
“威遠大將軍?”
“恭喜威遠大將軍。”前來傳旨的官員,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這朝中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此人乃是邊嶸的親孫子,但邊嶸當年是被先帝以謀逆之罪處死的,如今這道詔書,既想讓邊家人賣命,又閉口不提其祖其父,連他都覺得有些尷尬。
“陛下還命本官送來了犒賞三軍的軍糧兩千石,以及….”
話未說完便被邊望抬手打斷了:“糧我收下了,其餘的,你帶回去吧。”說完便似笑非笑的盯著他。
那傳旨的官員咽了口唾沫,心道這人還真是囂張,既不接受皇帝的封賞,卻留下了糧食,不給皇帝麵子不說,還一副理所當然你的豪橫姿態。但此人的身份非比尋常,朝中大臣也曾爭論不休。
論功,他一舉收複大寧失地兩城,打破西北戰事僵局,堪稱良將。然其出身罪臣之家,部下更是魚龍混雜——叛軍、逃兵、沙匪、馬匪及流民皆在其列,看似烏合之眾,卻能在他麾下屢立戰功,足見其統禦之能。
民間從北到南已傳頌其功,若不加封賞,實難服眾。然而,一旦褒獎,又恐寒了北疆將士之心。更棘手的是,朝堂之上分歧嚴重:世家出身的官員多視其為趁亂崛起的野心之徒,而寒門士子卻力主唯才是舉,甚至以他為榜樣。封或不封?如何封?名目如何定?朝廷陷入兩難。
但萬萬沒想到,朝中爭議了幾天的結果,到了此人麵前,卻被輕飄飄的拒絕了,似根本看不上朝廷的將軍之銜。
“送客!”邊望連一句多餘的解釋欠奉,直接轉身離開。
雍景帝接到消息卻笑了起來:“比想象中還難以糊弄啊。”
薛懷義望著手中的聖旨,臉上卻一絲喜色都無。
雍景帝並未多做責怪,反而寬慰於他,命他與邊望首尾相顧,同圖收複。但這無疑更讓他難堪,一路從永寧節節敗退,西北防線悉數落於敵人手上。如今兩座城池已經被邊家後人奪回,就連自己麾下的將士也私下議論紛紛,言語間對邊望大加讚賞。
西戎後方被邊望截斷,於是進攻的節奏更加猛烈了起來,偏偏那邊望奪了永寧之後,並未南進,而是按兵不動,圖謀西邊。
不過駐紮在甘孜兩州的隼王,卻將部下全數撤回以防邊望突襲,倒也算緩解了薛懷義的困局。
邊望,年方二十有五,乃故邊屹將軍遺腹子。自幼隨邊家軍舊部輾轉西北避世,深諳邊地山川險要,騎射韜略無不精熟。其用兵如神,行軍如電,時而設伏誘敵,時而輕騎突襲,頗有其祖父邊屹當年"疾如風,烈如火"之風範。
然其出身微妙——既是功勳之後,又是罪臣遺孤;既受邊軍舊部擁戴,又遭朝堂世家忌憚。這般人物,究竟是西北長城,還是未來隱患?
而此時,京城中一則流言四起。
鬼月陰子,禍起西北。
二十六年前,一代高僧淨遠夜觀天象,曾向先帝諫言:"西北當有異星降世,若不加約束,恐成大患。"而今看來,此人極有可能便是邊望——二十有五,出身罪臣之家,卻能以烏合之眾橫掃西北,收複失地,卻又拒不接封,其心難測。
雍景帝看見這句話時,嗤笑了一聲,就因為這句話,母後被人算計,早產下了阿回,恰巧在七月十五那日,父皇不顧親情人倫,要處死親子,用其血骨祭祀先祖,造成阿回終身悲慘。也正是因為如此,淨遠大師舍棄自己的性命救了阿回,以贖自己的罪過。
但顯然,這個鬼月陰子,卻另有其人。
潛龍在淵,待時而動!
這後兩句倒是新鮮,顯然暗指邊望,想要趁著西北戰事,先定西北,後奪天下。
雍景帝歎了口氣:“薛懷義啊薛懷義,你玩這些把戲手段倒是爐火純青,若將這些手段用在戰場上,我大寧將士何至於慘敗如斯。”
說完他輕聲的將手裡的字條扔進了炭盆,對著一旁垂首的梅花衛說道:“下去吧!”
“今年前方戰事吃緊,給各位親王、妃嬪、宗室的年禮都免了,宮宴也取消,節省下來的銀子,全部用作軍費。”雍景帝裹著狐裘,仰頭看這漫天的雪花。
“看來,朕終究還是小看了你。”
滿目疲憊的君王苦笑了一下,“阿回曾說,柳家司家還有雀王府貪汙的銀錢,大部分都不知去向,看來卻是落在你的手上,你蟄伏多年,等待的就是今天,想要以邊家後人的身份,一飛衝天啊。”
蕭離看著手上的密信,也是百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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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望一打出邊家軍後人的旗號,數戰數捷,不僅西北兩境響應者眾,就連中原、江南一帶的江湖子弟也紛紛慕名趕赴邊疆,一時之間,邊軍舊部、草莽豪傑、落魄義士儘皆雲集麾下。
朝廷震怒,朝堂之上分作兩派:一派主張立即發兵剿滅,以免養虎為患;另一派則認為邊望雖出身罪臣,但其人用兵如神,若能招安,可為朝廷所用。而此時,邊望已率軍屯駐玉寧關,既不稱王,也不受詔,隻每日操練士卒,態度不明。
但最讓蕭離氣悶的莫過於邊望生辰,竟然也是鬼月陰子,與他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因為這生辰,被生父猜忌、年幼時幾經生死,更是身中奇毒,這一切,他知道的,他明明都知道的,卻隱瞞了自己出生的日期。
蕭離自嘲的笑笑,這人本就對他諸多隱瞞欺瞞,是他自欺欺人,他忽然想起邊望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若是兩人相遇,用的都是可以見光的身份,或許便不一樣。
一個是當今皇帝的同母胞弟,卻自小蟄伏在陰影裡,他的生命是爹娘給的,卻也被爹娘舍棄,唯有這個兄長,悄悄的救下了他。對天子也好、對兄長也好,忠誠是刻在他骨子裡的,這是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改變的。
一個是鳥儘弓藏的功勳之後,一現身便攪動西北風雲。邊家血海深仇未雪,舊部鐵騎枕戈待旦,而他,既是複仇的利刃,也是舊部最後的希望。他已涉及讓當初構陷邊家的大臣身敗名裂,唯獨剩下了當今天子。
蕭離忽然想起了黑風嶺,邊望說想見他了。眼神中的思念做不得假,但嘴裡的甜言大概也不能算是真。
兩人匆匆見了一麵,便已分開,那時,邊望應當就做好了準備,要讓邊家軍重現榮光,要以兵權為枉死的邊家軍正名。想來早在那之前,便已經暗中召集了分散在各地的邊家舊部,趁著牧洲狀況膠著,一舉奪下博州。
邊家軍橫空出世,如野火燎原。短短數月,便從一萬餘人壯大至十餘萬雄師,鐵騎所過之處,西北諸鎮望風歸順。這支部隊既不屬朝廷,也不歸藩鎮,儼然成為割據一方的第三勢力。
而今看其盤踞永寧的架勢,便是要等大寧與西戎拚個兩敗俱傷,再坐收漁翁之利。
好一個鬼月陰子,禍起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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