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護城河,籠罩在一層薄薄的、帶著水汽的寒霧中。深秋的涼意滲入骨髓,但河堤上卻早已人影幢幢。
釣魚的人們像一尊尊靜默的雕塑,沿著河岸排開,各式各樣的釣竿斜指向灰蒙蒙的河麵,構成一幅充滿時代煙火氣的畫麵。
大多數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舊棉襖,戴著氈帽或圍著頭巾,抵禦著清晨的寒氣,眼神專注地盯著水麵的浮漂,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期盼。
徐蒙推著他那輛半新的二八杠,車把上掛著一個舊水桶和一個小馬紮,後座綁著一根用布套仔細包裹著的、一看就質地精良的竹製魚竿鄭老所贈)。
徐蒙來到河邊,沒有刻意尋找所謂的“魚窩”,隻是隨意找了個遠離人群喧囂、相對僻靜的河灣處停下。
支好車,取下裝備,徐蒙動作不疾不徐,帶著一種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從容。展開馬紮坐下,解開布套,露出那根光滑油潤的竹製魚竿,輕輕一抖,韌性十足。
然後,徐蒙打開了那個舊水桶的蓋子。
桶裡沒有水,隻有小半桶金燦燦的玉米粒!飽滿、乾燥,散發著糧食特有的、誘人的甜香!
這桶玉米粒一出現,就像一塊磁石,瞬間吸引了附近幾個釣魚人的目光!
“謔!這...這是玉米粒?”
一個穿著破舊棉襖、胡子拉碴的中年漢子,忍不住伸長了脖子,驚訝地低呼出聲。
中年漢子手裡的釣竿上,掛著的不過是揉捏得不成形的、灰撲撲的棒子麵疙瘩,或者幾條可憐巴巴的紅蚯蚓。
“乖乖!拿玉米粒釣魚?這...這也太敗家了吧?”
旁邊一個戴著舊氈帽的老頭,咂吧著嘴,一臉的心疼和不認同。
“現在這年景,人都吃不上幾口細糧,這麼好的玉米粒...喂魚?造孽啊!”
“就是!這小夥子看著挺精神,咋這麼不會過日子?”
另一個蹲在石頭上的瘦高個也忍不住搖頭,“這得糟踐多少糧食?家裡有礦啊?”
竊竊私語聲在徐蒙周圍悄然蔓延開來,目光有驚訝,有不解,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心疼和批判。
在這個糧食比金子還金貴的年代,徐蒙這種行為,在他們看來簡直是暴殄天物,不可理喻!
徐蒙仿佛沒聽見周圍的議論。神色平靜,伸手從桶裡撚起幾顆飽滿的玉米粒,動作嫻熟地在魚鉤上穿好。
金黃的玉米粒在微弱的晨光下,像幾顆小小的寶石,散發著致命的誘惑。
掛著玉米粒的魚鉤帶著輕微的破空聲,精準地落入前方不遠處的河心。
做完這一切,徐蒙便像老僧入定般,穩穩地坐在小馬紮上,目光沉靜地注視著水麵那支小小的浮漂。
徐蒙周身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與周圍那些不時調整釣位、搓餌、甚至因為長時間沒魚上鉤而焦躁地來回踱步的釣客形成了鮮明對比。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霧氣漸漸散去,陽光透過雲層,給冰冷的河麵鍍上了一層淺金。
周圍的議論聲並沒有停歇,反而因為徐蒙的沉默和那桶刺眼的玉米粒,變得更加肆無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