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從西院出來又去了東院。
相比西院的步兵，東院的二大隊是都伯王誠帶過來的，齊裝滿員的騎兵大隊。他們相互之間非常熟悉，因此氣氛也融洽很多，一片嘰嘰喳喳的聲音。
馬清的特屯雖然是騎兵屯，但是馬清也做了將騎兵當步兵用的準備，這也是他的第一大隊全部來自步兵的原因。
他的特屯士兵，上馬就是騎兵，下馬就是步兵。
一行人一進東院，嘰嘰喳喳的聲音就停止了。祖徽和祖蘭也同樣受到這些騎兵男人火辣辣的注目禮，兩人今天徹底滿足了一番虛榮。
王誠跑過來行禮。他身材矮小，但腰圍和手臂都很粗壯，腳下也很靈活，跑過來的動作就像一隻皮球滾過來一樣。
“這是第二大隊都伯王誠。”馬清朝祖逖介紹。
“王瑚家的？”祖逖看著王誠。
“王親正是小人家主。”王誠拱手道。他的聲音粗壯渾厚。
“王瑚和我同在幕府，你就免禮了。”祖逖伸出一隻手向上抬著朝王誠示意。
“這是主簿祖大人。”馬清又介紹。
“小人見過祖大人。”王誠直起身子。他身體健壯，渾身的肌肉讓他自然下垂的兩隻手臂微微朝身體外側撇。這是一副大力士的身材。
“你今年多大了？”祖逖打量著他厚實的身體。
韓潛朝矮壯型的馮鐵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說這家夥比你可壯實多了。馮鐵朝韓潛撇了撇嘴，好像不服氣地說光是壯有啥用。
“小人今年二十一。”王誠的眼睛微微朝下。
“什麼時候從的軍？”
“去年八月。”
“哦，是河間王和成都王的軍隊剛兵臨洛陽城下的時候。”祖逖點著頭。
“正是。”
“王誠，你的軍功是在建春門下衝鋒陷陣，血染征袍立下的，這不假。那一大隊的萬都伯也有多次血戰。僅在關西軍夜晚襲城那一役，他就刀尖帶血，身上帶傷。可是他從軍二十多年，三十好幾了才是都伯。你從軍半年就當了都伯，可知原因幾何？”
王誠那像鯉魚一樣的大嘴翹了翹，露出得意的表情。他搖著肩膀：“回大人，小人不知他人的情形。但小人以為，軍階當以軍功大小來論。”
“此話不假，不過，你跟著王司馬，天下人都會以為，是王司馬送給你的軍功，而不是你自己立下的。”
王誠緊緊咬著嘴唇，肩膀停止了搖擺，漲紅的臉上肌肉一根根地交替出現。
“你這個都伯，現在是帶著王司馬的光環。真正的英雄要憑自己的力量打出一片天地。”祖逖將手巴掌舉到王誠的胸前，做了一個握緊拳頭的動作。
王誠的胸脯不服氣地起伏。
“特屯不比其他各軍，建功立業的機會多得是。以後你要用完全屬於你自己的功勞來證明自己。”祖逖將雙手搭在王誠矮壯的肩膀上，放緩了語氣道，“我和你說的這番話，相信你身邊無人能和你說起。我和王司馬同僚一場，權當給你忠告。你可明白？”
王誠朝祖逖用力地點了點頭，抬起手來朝祖逖行了一個拱手禮道：“王誠謝祖大人教誨。”
王誠的身上總是有一副傲氣。這種傲氣本是可貴的品質，可是傲氣過了就顯得有些桀驁不馴。馬清一直想好好敲打他一下，總是沒有想好該怎麼敲打。
祖逖對王誠的一番話，正是馬清想對王誠說又不方便說的話。眼前王誠誠惶誠恐又不服氣的樣子，也正是馬清想達到的效果。
馬清不禁對祖逖又心生了一層敬佩。待王誠離開後，他低聲對祖逖道：“祖大人可幫了馬清的忙了。“
“是塊好料，好好用吧。走，看看你的馬廄去。”祖逖一揮手。
一行人穿過賈府寢殿來到後院。音樂一樣的潺潺流水聲從西北方向傳來。祖蘭拉著祖徽聞聲跑過去：“哇。”
一道小渠蜿蜒於假山和亭台之間。渠水清澈，隻是渠底坑坑窪窪的，渠裡的小魚不時掃起一股泥沙。泥沙像煙塵一樣隨著水流擴散著往下遊飄去。
“這是陽渠的水，渠底原本鋪著和田玉片。”祖徽低頭看著水渠道。
“這要多少玉啊？”祖蘭看著向蛇一樣彎曲而去的長長小渠，吃驚地喊。
“賈充這輩子，還真是，嘖嘖。”祖約搖著頭感歎。
“這是個誤國的民賊。”祖逖轉身狠狠地盯著祖約，臉色鐵青。
祖約在祖逖麵前一副恭順的模樣。當祖逖轉過身去，他立刻朝韓潛和馮鐵飛快地做了一個怪臉。
馬清帶著祖逖一行人穿過假山和榆樹，鬆樹，柏樹組成的樹林。一路上祖逖一直緊繃著臉。他的樣子讓祖徽和祖蘭也沒有了興致。一行人隻是沉默著往前走。
一陣馬的嘶鳴聲傳來，祖逖臉上的肌肉稍稍有了些鬆弛。當經過一個圓亭子，祖逖看見穹頂上畫著龜茲樂伎的畫像時，他又緊繃了臉。又走幾步，空氣中聞到一股馬汗味夾雜著馬糞味，祖逖臉上又綻開笑容：“快走。”
穿過一個假山組成的曲徑通幽小徑，一排馬廄出現五十步外。賈充身為一品，可以養三百私兵，這裡的馬廄能容納二百匹馬。
馬廄分東西兩個。西馬廄空蕩蕩的，頂棚上有兩個穿深衣的士兵在修繕茅草。東馬廄裡有王誠騎兵大隊的五十幾匹馬，此時或坐或站，有的吃著乾草，有的低頭擦著脖子，顯得很悠閒。
這些馬匹有棗紅色，青色，金紅和黑色，大多都是矮個子大腦袋的蒙古馬。有五六匹比蒙古馬稍高的河曲馬，還有四匹和蒙古馬一樣矮小，頭型卻短小精悍的龜茲馬。
一個士兵抱著乾草往馬槽填，另一個士兵端著水拿著刷子在馬廄裡洗刷。
大鼻孔在東馬廄最西邊的一根拴馬樁上，在它東邊隔著三匹馬的距離，站著一匹比它稍矮卻也高出其他馬許多的高大青色烏孫馬。那是王誠的坐騎。
安平正彎著腰。他一隻手抬著大鼻孔那臉盆一樣大的馬蹄。他的眼睛距離蹄子不到一尺，一隻手擦著蹄子上的泥土。
在周圍那些蒙古馬的襯托下，大鼻孔高大的身子像鶴立雞群一般。馬清一出現它就看見了。它朝馬清昂著頭，露出兩排黃黃的牙齒歡樂地嘶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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