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導一提韁繩，大青馬一顛一顛的往前小步跑去。
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斑駁陸離地灑在山巒之上。山穀兩側，枯枝敗葉間已悄然萌發出嫩綠的新芽，在料峭春寒中頑強地綻放。野花星星點點地散落於草叢之中。兩隻早歸的鳥兒掠過林間，留下幾聲清脆的鳴叫。
山巔之上，古老的鬆柏挺拔蒼翠。空氣裡彌漫著泥土與草木的清新氣息。
轉了兩個彎，出現了微微的潺潺流水聲。順著峽穀又走了兩百步，流水聲越來越大，又轉過一個彎，一條初春剛剛蘇醒的三四步寬的小溪橫亙在眼前。流水聲清脆悅耳，細碎的冰淩在陽光下閃爍。
“順著這條小溪就可以到一線天。”向導指著這條小溪。
馬清一帶馬韁，走在了向導的前麵。
馬匹沿著小溪邊狹窄的小道前進。不時有馬匹踩到冰冷的河水裡，發出“嘩嘩”的聲音。
小溪沿著山間轉了三個彎，道路突然變暗。半裡外，一座幾百尺石頭狀的高山擋在麵前，就像一個死胡同一樣。馬清心裡一驚，這向導是不是有錯？不由勒住了馬。
“出穀了。”後麵的向導伸手指著高山。
原來是兩座山，由於山體太厚，擋住了進來的光線，粗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山似的。
這兩座有近兩百步厚的石頭山體東麵，是兩個滿是狹葉子的小草，長著榆樹和櫸樹，一裡長的緩坡。
在這兩個緩坡之間行走，越往前兩個緩坡之間的距離越大，南麵的喊殺聲也越大。一群烏鴉在上空盤旋喊叫。它們在山穀中的榆樹上和天空上不耐煩地一起一落。
緩坡儘頭是一個兩丈寬的口子。左前方一裡外就是隻有七八步寬的淇水。此時的淇水就像下雨而成的積水一樣，被分成了烏黑的好幾塊，露出的河床上滿是馬蹄印。水兩岸泥濘不堪。南岸三裡外，橫七豎八躺著棕色的人的屍體和各種顏色的馬屍體。
馬清帶住馬匹翻身下馬，他沿著右邊的坡飛快往上走。坡下一望無際的平原在他的視野中變得越來越小。
四五裡外的南邊山穀中旌旗晃動，隻是看不到人。
山穀外有兩支騎兵軍正在互射。
身披筒袖皮甲頭戴皮帽的晉軍排成三行，每行的每匹馬之間相隔七八步的稀疏距離。他們在南麵朝著北麵的鮮卑騎兵射箭。
隻有兩百多，身著半身短甲的鮮卑騎兵組成一個順時針運動的圈朝著晉軍騎兵射箭。
晉軍和鮮卑騎兵都不斷有人落下馬來。能爬起來重新騎上馬的是受傷的。躺在地上起不來的是死的或者重傷的。沒有人駕馭的戰馬嘶鳴著狂奔，不斷衝亂雙方的隊形。
晉軍雖然人多，掉落馬下的也更多。而且那些無主馬匹往他們的隊伍裡一衝就會衝亂三層橫隊，他們在混亂中調整隊形時，會有更多的人中箭。
鮮卑騎兵在運動中射箭，他們的損失很小。他們的隊形也很靈活，那些無主的馬匹對他們的圓圈陣破壞不大。
晉軍在地上已經躺了兩百多具屍體，落馬的屍體數量還在增加。鮮卑軍也有幾十具屍體，同樣落馬的屍體數量也在增加，但是增加的速度不如晉軍快。
三百多名鮮卑騎兵從山穀裡衝了出來。他們中不停有士兵摔下馬來，他們不管不顧，一邊跑，一邊在馬上不停地朝北麵和朝身後射箭。三個橫隊的晉軍士兵比他們更多地摔下馬來。
雙方無主的馬匹亂串。
三百名鮮卑騎兵衝出山穀後，就像棕色馬蜂群一樣，轉頭向北而來。
晉軍最後一個橫隊的三百騎兵出了本隊，騰起一陣陣煙塵，朝東北方向運動追擊。
馬清從山坡上三步兩步跑了下來，他一躍上了馬背。一手掏出弓，一手一帶韁繩大喊：“走。”
全屯九十五名騎兵衝了出去。
衝出山穀的鮮卑騎兵成前後人數少，中間人數多的紡錘型。隊伍後麵的騎兵雙腿夾住馬肚子，不停返身射箭阻止晉軍騎兵的追擊，掩護前麵的騎兵。
跑出兩裡後，鮮卑騎兵的紡錘型陣型分成了兩部分。
前麵一部分的一百多騎兵不管不顧往前跑。後麵一部分的兩百多騎兵放低了速度。他們用更加精準的弓箭射擊阻擋著追來的晉軍騎兵，掩護第一部分的騎兵撤退。
馬清駕馭著大鼻孔，以和鮮卑騎兵的路線垂直的路線往東快跑。他後麵的屯隊成一字縱隊，就像一條閘門一樣朝鮮卑騎兵必經之地運動。
兩支隊伍相距兩裡時，鮮卑騎兵調整了方向。他們原來是正北的路線變成了往東北，企圖繞過馬清屯隊的這道閘門。
大鼻孔伸長脖子，像獵豹一樣往前一竄一竄的。它四蹄騰空就能越過好幾丈，落地後四肢一彈又騰空而起。馬清在他的背上就像在雲裡上下起伏。
馬清的後麵三十步外是王誠。他的烏孫馬也是一匹高大的騎乘馬，此時揚起鬃毛，馬頭像狼一樣往一突一突的。
王誠後麵二十步是袁通，他的棗紅色蒙古馬雖然矮小，速度卻比萬壯的河曲馬快。
袁通的後麵是萬壯和方琦。他們兩人的後麵是蜂擁而上的大部隊。
馬清眯著被風吹不開的眼睛一邊朝右前方的鮮卑騎兵看，一邊握著韁繩像方向盤一樣駕馭著大鼻孔的方向。
陽光下，一名鮮卑騎兵的頭上呼呼地閃著光。他那像鍍銀一樣光亮的鐵盔上插著三個翎羽，臉上的護頰遮住了他大半個臉。他身上披著比晉軍鎧甲的甲片更大的筒袖鐵甲，左右護肩上還有兩個金光閃閃的狼頭。
不管這支隊伍的速度快還是慢，也不管方向如何變化，那個鮮卑騎兵的前後左右總是有幾名騎兵。
大鼻孔的頭飛快地一伸一縮，它的脖子汗津津的。馬清那隻牽馬韁的手也飛快地一伸一縮。他身子彎著趴在大鼻孔濃濃汗臭味的鬃毛上，催促著大鼻孔快跑。
又過了不到三分之一漏刻的時間，馬清終於到達了距離那一百多名騎兵半裡地的正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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