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瑩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以為四周出現了敵人。他脖頸處青筋暴起，猛地轉頭瞪著他那雙小眼睛往四周看。
左邊斑駁的城牆上，一排排弓弩手正端著弓弩對著他，箭矢的寒芒在陽光下中就像鑽石一樣閃著光。右邊長樂宮的舊宮牆上，同樣是一排排嚴陣以待的弓弩手，他們穿著褐色深衣，頭紮巾幘，就像幽靈一樣站在殘垣斷壁間。
祁瑩的眼睛再探向前方。一陣尖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一排箭鏃如同黑壓壓的烏雲，帶著呼嘯的風聲，朝他猛撲而來。他的心臟仿佛被重錘猛擊，狂跳不止，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慘白。
他瞪大那雙狐狸般的小眼睛，眼中滿是驚恐與不甘，嘶吼道：“中計了！”聲音帶著絕望的顫音在兩牆之間反射回蕩。
在他喊出的同時，他身子朝右邊一斜翻身落馬。他的身子已經和地麵成六十度時，他的坐騎突然揚起兩隻前蹄，發出一聲淒厲的嘶鳴，緊接著“啪”的一聲轟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馬脖子和胸口上各插著一支箭，箭羽還在微微顫動，鮮血如注般湧出，染紅了周圍的地麵。
“刷刷刷”，如同暴雨傾盆般的箭鏃聲接踵而至，緊接著是一片慘叫連連。“啊！”“媽媽！”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伴隨著馬匹臨死前的嘶鳴聲，構成了一幅慘烈的畫麵。祁瑩被馬壓著躺在地上，隻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讓他一陣惡心。
三麵射來的第一輪箭雨後，六百名騎兵瞬間倒下了一半。他們的身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有的還在痛苦地掙紮，有的則已沒了聲息。那些沒有主人的馬匹驚慌失措地亂竄著，馬蹄聲、嘶鳴聲交織在一起，又踩死了不少負傷的騎兵。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混合著塵土與汗水的味道，讓人窒息。
箭矢破空的尖銳呼嘯聲接連不斷，祁瑩在馬匹被射中揚蹄時，他的身子在空中猛地側身翻滾。一支利箭擦著衣襟釘入地麵，震起細碎塵土。未及喘息，他身體的左右兩側同時傳來皮肉撕裂的悶響，前胸與後腰如遭火灼一般，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瞬間湧上喉頭。
他側著身子重重地摔到堅硬的石板地上，震得他五臟六腑都要從口裡吐出來一般。他前胸和後腰又再一次遭到撕裂。他感覺到創口的血就像汗水一樣往外湧，隻是汗水不痛，而流出的血卻讓他的心和身體遭受著雙重的痛。
他咬牙探手，費力地摸向後腰，指尖觸到半截箭羽，溫熱黏膩的血順著他的指縫蜿蜒而下。他五指扣緊箭杆想要拔出，一陣鑽心的疼痛讓他不得不放棄了。
他像蝦子一般蜷縮著身子，恨不能將地麵挖個洞鑽進去。他十指扣著地麵往宮牆下爬，腿就像被拖住一般，一動也不能動。
他的馬壓住了他的腿。
那匹紅馬躺在地上瘋狂踢踏著四蹄，胸口插著的箭羽隨動作搖晃，血沫順著馬腹滴落在祁瑩的腿上。他弓腰去推那那匹垂死掙紮的馬，忽覺左腿外側炸開劇痛——又一支箭穿透褲管，釘入腿肚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他動彈不得，隻能躺在地上。
一陣陣滾燙的鐵鏽味鑽入他的鼻腔。轉眼間他就發現他躺在了屍骸堆裡。他這才有機會看他的傷。他的左腿上插著的箭頭不深，因為他看見了扁頭箭鏃。他的前胸插著一支短弩箭。短弩箭穿透了鐵甲，好在是右胸，沒有插在心臟上。不知道後腰上怎麼樣，他無可奈何又驚恐地看著戰場四周。
一百步寬的兩牆之間，充斥著箭的破空聲，馬匹瀕死的嘶鳴聲，受傷士兵的呻吟聲。未中箭的士兵們正手忙腳亂調轉馬頭。他們擁擠在一起，被那些無主亂竄的馬匹撞擊，又被地上落馬的屍體和傷兵們堵住了通道。他們大罵著，甚至還有人用槊挑開擋道的袍澤。
祁瑩吞了吞口水。他驚恐地看著頭上掠過的箭影，他的耳膜被破空聲震得生疼。三處箭傷就像燒紅的烙鐵，讓他痛得恨不得把牙關咬碎。
第二輪箭雨如蝗蟲般密密麻麻地射了出來，尖銳的破空聲在戰場上空交織成一張死亡之網。
祁瑩隻覺眼前寒光一閃，緊接著便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與重物墜地的悶響。那些在第一輪箭雨中幸存的騎兵，又紛紛如斷線風箏般跌落。人馬慘叫聲和“啪啪”人落地聲，“鐺鐺”兵器落地聲中，又一股血腥味阻隔了空氣，讓人喘不過氣來。
祁瑩身邊落下了兩名士兵。一名士兵的眼睛瞪得極大，仿佛要將這世間的最後一絲光明刻入眼底，左胸處深深插著一支箭，箭羽還在微微顫動，如注的鮮血染紅了他的衣襟。另一名士兵則張著嘴，似乎想要喊出什麼，但聲音卻永遠卡在了喉嚨裡，他的脖子上同樣插著一支箭，箭杆在夕陽下泛著冷光。
祁瑩心中一緊，他知道自己必須儘快行動。敵人很快就要來第三波箭了，他掙紮著，用儘全力將那名胸口中箭的士兵拖了過來，壓在了自己身上。他的雙手沾滿了鮮血，黏膩而溫熱，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能吸入那刺鼻的血腥味。
他又聽見了兩輪箭雨的呼嘯聲，那是死亡的前奏。箭矢如雨點般落在地上躺著的人馬身上，發出“噗噗”的聲響。他緊閉雙眼，卻仍能聽見那兩輪人馬的慘叫，隻是聲音明顯不如前兩輪那般淒厲。他身上的那名士兵也低聲呻吟了一聲，那聲音微弱而痛苦。
他緊緊抱住那名士兵，仿佛這樣就能為他抵擋一切傷害。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隻有那刺鼻的血腥味、沉重的呼吸聲以及遠處偶爾傳來的喊殺聲，提醒著他還身處這個殘酷的戰場。
現場驟然沉寂，血腥味彌漫鼻尖，祁瑩一動也不敢動。他的耳中不斷灌進來人的呻吟聲和馬匹慘厲的叫聲。
喜歡晉柱請大家收藏：()晉柱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