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馬清,對這天地間的大美視若無睹。他的目光緊盯著前方,心思全部集中在追趕司馬顒的每一步之上。他胯下的大鼻孔已經開始沉重喘息,喉間呼出的氣息帶著明顯的白霧,顫顫巍巍地噴灑在空氣中。那張大嘴猛地張開,吐出一點點被泡沫點綴的口水,脖頸上汗水打濕了毛發,形成一道道縱向的條紋,肌膚間的青筋隱隱突起,顯示出它拚儘全力的狀態。
馬清感覺到大鼻孔的體力已接近極限,馬匹呼吸急促,生命的韌勁逐漸消磨殆儘。他的心裡隱隱泛起一陣緊張和擔憂:司馬顒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如果這一次不能一鼓作氣追上他,抓住他,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那麼所有人的浴血奮戰,千百萬將士和百姓的死都變得毫無意義。他本人曆經的九死一生,此時他身上受的傷也毫無意義。
憑啥?雖然努力和付出並不一定有回報,可是你不討要就更不會有回報。
他用力握緊韁繩,緊貼馬背,感受著肌肉的顫動和蹄聲的驟響,心跳如鼓,仿佛要衝破胸膛。他暗暗對自己說:“不能放棄,一定要追上他,絕不能讓他逃脫。”
“撐住,大鼻孔!”馬清俯身幾乎貼在了大鼻孔汗濕的鬃毛上,聲音低沉而嘶啞,帶著一種近乎祈禱的決絕,既是對馬說,也是對自己說,“再快一點!衝上去!”他再次揮動刀鞘,用儘全身力氣拍向馬臀。大鼻孔發出一聲混合著痛苦與不屈的嘶鳴,四蹄瘋狂地交替蹬踏,試圖榨乾身體裡最後一絲潛能,向著前方那越來越清晰的目標,向著決定命運的終點,發起最後的,悲壯的衝刺!泥濘的原野上,留下兩串深深延伸、混雜著汗與血的蹄印。
在馬清的視野裡,前方兩團鮮紅的身影漸漸放大,從遠處如點點紅豆般的模糊顏色,慢慢演變成清晰可見的紅色輪廓。最初隻有一個紅豆那麼大,再過一會兒,變成了兩個紅豆那麼大,出現了人的輪廓,緊接著又更大更清晰了。
司馬顒下巴上的長須被風吹得貼在胸前。關誌的短胡子在下巴下卷曲抖動。
馬清死死盯著前方的動靜,他感到自己的神經越來越緊繃。汗水順著他緊鎖的眉弓滑落,鹹澀地滲入眼角,帶來一陣刺痛。他用力眨掉汗水,視線片刻不敢離開目標。
距離在急促的喘息和如雷的蹄聲中飛速縮短。
半盞茶的亡命追逐,仿佛抽乾了時間的長河。此刻,大鼻孔那顆因疲憊而微微低垂的小腦袋,距離關誌坐騎——那匹健碩的鮮卑馬的馬屁股,已僅僅剩下兩個馬身的距離!
馬清能清晰感覺到大鼻孔的喘息越來越急促,鼻翼微微抖動,每個呼吸都吐出霧氣,肢體笨拙但仍然機械地邁動著四肢,拚儘全力向前衝刺。
關誌胯下的那匹鮮卑馬因劇烈奔跑而劇烈起伏、汗濕的肋部肌肉,看到它油亮的黑色馬尾在疾風中甩動,掃過同樣汗津津的臀股。那馬尾甩動的弧線,每一次揚起落下,都帶著一種致命的節奏感,仿佛在為大鼻孔沉重的蹄聲敲打著倒計時。
關誌身體猛地擰轉!他猩紅色的戎服在風中獵獵作響,突然回頭,動作雷厲風行。他反手一揮,甩出一支寒光閃爍的飛鏢。那鏢劃破長空,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銀光,帶著尖銳短促的破空聲——“咻!”——不是射向馬清,而是直取大鼻孔因全力衝刺而伸得筆直的脖頸。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馬清的尾椎骨竄上頭頂!他全身的汗毛在刹那間倒豎!大鼻孔的狀態他比誰都清楚——它早已是強弩之末,完全靠著意誌力在機械地邁動四肢,每一次抬蹄都沉重如山,每一次落地都帶著瀕臨崩潰的顫抖。此時它已經談不上還有反應和靈活性了!若像往常一樣猛地勒韁讓它側閃避讓,巨大的慣性加上它自身力量的枯竭,後果不堪設想!輕則徹底遲滯追擊速度,重則這匹忠心耿耿的戰馬會因驟然失衡而轟然栽倒,甚至可能當場折斷腿骨!
唯一的辦法,用手中這柄蜀刀打掉飛鏢。
然而,撥開高速飛行的飛鏢絕非易事。馬清曾在疾馳中無數次精準地劈開或格擋過流矢,箭矢的軌跡相對清晰,有尾羽穩定。但飛鏢短小迅疾,距離又近,普通人連用目光都很難捕捉到,更不用說撥打了。他還從未在實戰中嘗試過。
汗水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賭!馬清彆無他法,但有信心。
馬家的“出手法”的特點就是快,如閃電一般的快。講究的是不見刀出鞘而敵人已經橫屍當場。
鏢再快,也是通過人的手打出來的。
馬清的賭不是盲目耍橫,而是他感覺自己至少有一半的把握。無論商場,戰場,還是賭場,有一半的把握就可以賭。
他牙關緊咬,雙腿在沉重的馬鐙上猛地一蹬。借著這股反衝之力,他猛然向前俯衝,全身壓低,雙腿緊踩馬鐙,手腕穩而快地揮刀。蜀刀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淩厲弧線,鋒利的刀刃對準那飛來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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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金屬與金屬撞擊的響聲清脆而響亮,那支飛鏢在馬清刀鋒下應聲改變了飛行路線,脫離了鎖定的脖頸,劃出一道弧光,狠狠地刺入了路邊滴露的,濃密飽滿的野草叢,帶起一陣“噌”的窸窣聲,瞬間消失不見,隻留下草葉一陣劇烈的搖晃。
馬清心頭微鬆弦緊,長長吐出一口氣,他甚至能聽見草葉被插破時輕輕破裂的聲音,那鏢柄隱沒於碧綠中。他沒有給自己太多喘息的機會,立刻攥緊韁繩,再度將全部心力都投注到追擊中。
大鼻孔的腦袋已經抵到了前方關誌的鮮卑馬的馬屁股後麵。兩匹馬在泥土原野上激烈呼應。戰馬的鼻息如雷鳴般震耳。
關誌胯下的那匹鮮卑馬因奔跑而劇烈起伏的,汗津津的屁股上的肌肉不停地震顫著。
馬清順勢揚起刀鋒,狠狠揮出,又是一擊準確的落刀。
刀刃切入皮肉骨骼的聲音沉悶而恐怖,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撕裂感。一道深達四寸、長度超過一尺的巨大創口,瞬間在鮮卑馬肥碩的右後臀上豁然綻開!皮開肉綻,鮮血如同被壓抑了許久的熔岩找到了出口,在巨大的血壓推動下,猛地呈扇麵狀狂噴而出!
“嘩——!”
那血霧濃稠得如同實質,在陽光下閃耀著刺目的猩紅,瞬間染紅了後方一小片空間!溫熱的血點如同密集的雨滴,劈頭蓋臉地濺射到馬清的臉上,手臂上。濃烈的血腥味瞬間塞滿了他的鼻腔,帶著鐵鏽般的腥甜氣息。那噴湧的血柱,在疾馳中拉長、扭曲,當真如同在那匹不幸的鮮卑馬身後,憑空生出了一條妖異而殘酷的“紅尾巴”!
那匹受傷的鮮卑馬慘叫一聲,嘶鳴聲寬廣淒厲,帶著強烈的疼痛與憤怒。它隨即軟綿綿地跪下,四蹄向前一蹬,踏出了一股沉重的震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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