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勝男緊蹙著雙眉,目光如同被釘住一般,牢牢鎖定在丁飛的傷口上。她手中那滾燙的“刑具”在傷口內部仔細地、一寸寸地搜尋、灼燒,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青煙和更濃的焦味。
那灼熱的氣息和刺鼻的味道撲麵而來,她不得不微微張開檀口喘息,光潔白皙的額頭上、鼻翼旁,也滲出了細密晶瑩的汗珠,順著臉頰優美的弧線緩緩滑落。
第一個最深的傷口終於處理完畢,司馬勝男手中的木棍前端也已炭化發白,失去了大部分熱量。她將木棍扔到一邊,正準備從火堆裡再抽取一根,旁邊同樣滿臉是汗、神情緊張的春梅,已經及時地將另一根燒好的木棍遞到了她的手邊。
司馬勝男接過第二根木棍,她的動作比第一次明顯沉穩了許多,眼神也更加堅定,手法甚至帶上了一絲近乎冷酷的老練。
丁飛的慘叫聲已經逐漸變得沙啞微弱,掙紮的力氣也小了許多,連續的劇痛和失血正在迅速消耗他的體力,但他臉上的汗水依舊如泉湧,顯示出身體正承受著極致的痛苦。
馬清感覺自己的十根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僵硬、酸痛,幾乎失去了知覺,但他依舊不敢放鬆分毫,死死地固定著丁飛的手臂。
當司馬勝男終於將丁飛手臂上幾處主要的傷口都用火仔細清理過一遍後,她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喊出了一聲:“好了!”
她將手中那根也已燒得差不多的木棍遠遠扔開,雙手向後反撐在鋪滿落葉的地麵上,上身形成一個優美的斜麵,仰起沾滿汗水的俏臉,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高聳的胸脯劇烈起伏。
馬清這才敢鬆開丁飛,他自己的雙手一得到解放,便感到一陣強烈的酸麻和僵硬。他坐倒在地,用力地甩動著手指,試圖儘快恢複知覺。他不經意地抬眼,看向不遠處正在喘息的司馬勝男。
司馬勝男那一頭原本梳得整齊的高馬尾辮已經有些散亂,幾縷烏黑的發絲被汗水濡濕,貼在她光潔的額角和臉頰旁。她輕綢質地的白色短襦,因為汗水和剛才的動作,緊緊貼伏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她胸前飽滿的曲線和纖細柔韌的腰肢,隨著她急促的呼吸,那衣料下的身體線條如同波浪般起伏,衣襟處也隨之泛起陣陣細微的皺褶。陽光透過林間縫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為她平添了幾分驚心動魄的、帶著疲憊與堅毅的美感。
馬清心中不由一動,暗想:若是將此情此景雕塑下來,留給後世,其動人的力量,恐怕絕不遜於那尊斷臂的維納斯……他旋即又擔心自己的目光過於唐突,迅速掃了旁邊的春梅一眼。還好,春梅所有的關切和擔憂都集中在司馬勝男身上。
丁飛已經近乎虛脫,臉色慘白如紙,渾身被汗水浸透,癱軟地坐在地上。
馬清甩了甩手,感覺手指的酸麻感消退了一些,便拿起之前采摘的刺兒菜,放入口中快速咀嚼起來,那苦澀的草汁味彌漫開來。他將嚼碎的草泥小心地敷在丁飛剛剛被灼燒過、依舊紅腫滾燙的傷口上,接著,他又用帶來的乾淨麻布條,將丁飛的傷口仔細地包紮好。
丁飛喘息了片刻,似乎恢複了一點力氣。他忽然掙紮著,俯下身子,雙腿跪地,用尚能活動的左手和額頭支撐著地麵,朝著司馬勝男和春梅,聲音沙啞卻無比誠懇地說道:“多謝公主、春梅救命之恩,丁飛銘記於心!”
他也不管司馬勝男和春梅是否接受,便朝著司馬勝男的方向,“嘣、嘣、嘣”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額頭沾上了泥土和草屑。
司馬勝男已經直起身子,重新恢複了那帶著幾分矜持的坐姿,將雙手優雅地放在並攏的膝蓋上,臉上的那層緊張已然褪去。
她微微揚起臉,衝著丁飛輕輕笑了笑,語氣平和地說道:“不必如此,舉手之勞而已。”
丁飛又轉向春梅,同樣要磕頭。春梅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扶他,但手伸到一半,又覺得於禮不合,慌忙縮了回來。
她看了看司馬勝男,想從司馬勝男這裡得到指教。但司馬勝男隻是笑著看她。她又看了看馬清,馬清也朝她撇嘴笑。就在她手足無措之際,丁飛已經朝著她也“嘣、嘣、嘣”磕了三個頭。
對丁飛傷口的緊急處理終究隻是權宜之計,火燒雖能暫時遏製邪毒,卻無法根除隱患,仍需專業的醫官用藥調理。
馬清抬頭看了看天色,日頭已然明顯偏西,金色的餘暉開始浸染天際。若真如司馬勝男所說,需騎馬兩個時辰才能抵達開陽城,那抵達時就可能天黑了。憑借司馬勝男公主的身份,叩開城門或許不難,但想在宵禁後尋到一位良醫,恐怕就難了。
馬清站起身來,用靴底連踢帶踩,將尚在燃燒的篝火徹底熄滅。隨後,他彎下腰,伸出左臂挽住丁飛的左臂,用力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走,我們要儘早進城。”
丁飛剛一起身就掙紮著想要甩開馬清的手:“府君,我自己能走。”
“差點忘了件要緊事!”馬清恍然大悟地一拍額頭。
他放開丁飛,轉身快步走回林間那具龐大的黑熊屍體旁。他抽出那柄蜀刀,手起刀落,利索地將黑熊的四隻碩大熊掌齊根砍下。接著,他又砍了幾根柔韌的荊條,將兩隻前掌和兩隻後掌分彆穿成兩對,然後提著這兩對依舊滴著濃稠熊血的熊掌,大步走出了樹林。
馬清將兩對沉甸甸的熊掌高高舉起,朝著等候的眾人微笑著晃了晃。那紅紅的淋漓鮮血格外刺目。
春梅臉上露出欣喜之色,衝馬清高興地揚了揚手。
他們出山的路,是一條連接兗州的主要官道,路麵相對寬闊,足以容納四人並排行走。直到此時,驚魂甫定的眾人才算真正有了喘息和交談的機會。一路同行,馬清也才得知,司馬勝男和她的母親夏侯太妃,早在半年前就已從建業返回了琅琊國的封地開陽老家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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