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藤家的回信送出之後，洛河門內緊繃的氛圍總算稍稍緩和了一些。雖然所有人都知道，藤家的威脅並未真正解除，那所謂的“蠻荒山脈要犯”的說辭，也隻是權宜之計，但至少，表麵上的風平浪靜，給了眾人一絲喘息之機。
墨雲真人因為元神起誓，以及連日來的勞心費神，被掌門特許閉關靜養幾日。李慕婉去看望過他一次，見他雖然臉色依舊蒼白，但精神尚可，心中稍安。隻是，墨雲師兄那日在大殿之上為她，也為宗門挺身而出的身影，以及那句“一切有我”，卻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上，讓她時常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與……沉重。
夜，漸漸深了。
李慕婉的丹房之內，隻點著一盞散發著柔和光暈的靈石燈。窗外，月明星稀，偶有蟲鳴唧唧，更顯得夜的寧靜。
她坐在燈下，手中捧著一本古舊的丹方，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腦海中，紛亂的思緒如同潮水般湧動，讓她難以平靜。
藤家的威脅，宗門的暗流，墨雲師兄的深情與付出……還有，那個不知是福是禍，依舊毫無聲息的神秘珠子，以及珠子背後那個生死不明的男人——王林。
是的，王林。
不知為何，在這個寂靜的夜晚，這個名字，這個身影，竟沒來由地、格外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之中。
她想起初見他時，在血腥戰場上，他那雙如狼一般凶狠卻又帶著無儘堅韌的眼睛。想起在禁地山洞中，他重傷垂危，卻依舊不肯向任何人低頭的孤傲。想起他被自己救回丹房後，那渾身是刺、充滿了不信任的警惕模樣……
他就像一塊堅硬的石頭，冰冷而拒人於千裡之外。可偏偏是這樣一個人，卻在她最手足無措的時候，用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方式，悄無聲息地解決了執法堂搜查的危機，雖然……也給她留下了一個更大的麻煩。
李慕婉輕輕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丹方。她走到靜室那個隱蔽的角落，從堆放廢棄藥渣的陶罐底部，取出了那枚灰撲撲的珠子。
她將珠子托在掌心，借著燈光仔細端詳，卻依舊看不出任何端倪。
“你……到底是什麼呢？”她對著珠子，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
“那個叫王林的家夥，他……他到底去了哪裡？這珠子，與他的消失有關嗎？他還……還好嗎？”
沒有人回答她。珠子依舊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冰冷而沉默。
李慕婉卻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平日裡積壓在心中的那些擔憂、委屈、迷茫，在這一刻，竟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你知道嗎？這些日子，發生了好多事……”她輕聲說著，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藤家的人來了，很凶。宗門裡好多人，都想把我推出去當替罪羊，他們甚至想……想廢了我的修為，把我逐出師門……”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微微有些哽咽，眼眶也有些濕潤。這些話，她從未對任何人說過，即便是對最關心她的墨雲師兄，她也隻是強顏歡笑，不願讓他再為自己擔心。
“可是，墨雲師兄他……他對我很好。他為了我，不惜頂撞長老，甚至……甚至還跪求老祖出關……他還說……”李慕婉的聲音越來越低，臉頰也微微泛紅，後麵的話，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她頓了頓，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語氣中帶著一絲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埋怨：“還有那個王林！他倒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可知道給我留下了多大的麻煩？這珠子到底是什麼東西？他又什麼時候才會回來？若是……若是藤家的人真的查到了什麼，我又該怎麼辦？”
她對著珠子，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說她的害怕，說她的委屈，說她對墨雲師兄的感激與愧疚，也說了她對王林這個“麻煩製造者”的無奈與……一絲若有若無的，對他安危的掛念。
或許是因為這珠子太過沉默，或許是因為這夜色太過溫柔，讓她卸下了所有的防備。
說了許久，李慕婉才感覺心中那股鬱結之氣消散了不少。她看著掌心中的珠子，苦笑一聲：“我這是怎麼了，竟然對著一顆珠子說這麼多廢話。”
她站起身，從藥架上取下一個精致的錦盒。這錦盒本是她用來存放一些珍貴丹藥的，此刻，她卻小心翼翼地將這枚灰色的珠子放入了錦盒之中。
“不管你是什麼，也不管那個王林什麼時候才會出現，從今天起，你就暫時待在這裡吧。”李慕婉將錦盒蓋好，輕輕籲了口氣，仿佛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將錦盒放在了藥架一個相對穩妥的位置，目光在上麵停留了片刻，然後轉身，揮袖熄滅了靈石燈。
黑暗籠罩了丹房，也暫時掩蓋了少女心中那些複雜難明的心事。
而那枚靜靜躺在錦盒中的灰色珠子，在無人察覺的黑暗中，似乎……微微閃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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