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的風波與心力交瘁,終於在這一刻讓李慕婉緊繃的神經得以徹底鬆弛下來。將那枚神秘的珠子小心翼翼地安放妥當之後,一股難以抗拒的疲倦感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她幾乎是沾著床榻,便沉沉地睡了過去,連平日裡習慣性布下的簡單防禦禁製都忘了。
呼吸均勻而綿長,清麗的臉龐在睡夢中褪去了平日的戒備與憂愁,展露出幾分少女應有的恬靜與柔和。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嘴角似乎還微微向上翹起,不知夢到了什麼美好的事物。
整個丹房,陷入了一片靜謐之中,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蟲鳴,以及李慕婉淺淺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靜室之內,那個被安放在藥架上的錦盒,突然微微震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道微弱的毫光從錦盒中閃現而出,隨即,一道修長而略顯虛幻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錦盒之旁。
正是王林。
此刻的他,臉色依舊蒼白,但比起之前在山洞中那副油儘燈枯的模樣,已經好了許多。天逆珠內的時光流速與外界不同,再加上他之前服下的那些珍貴丹藥的藥力在珠內得到了充分的煉化,他的傷勢已經恢複了三四成,至少行動已無大礙,體內的靈力也恢複了一些。
他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候從天逆珠中出來,一是因為在珠內感知到李慕婉已經睡熟,丹房之內暫時安全;二則,他需要確認一下外界的情況,以及……那枚暫時脫離他掌控的天逆珠的安危。
王林的身影如鬼魅般在靜室內一閃,下一刻,便出現在了李慕婉的床榻之旁。
他靜靜地站在床邊,目光落在熟睡的李慕婉臉上。
燈光早已熄滅,隻有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朦朦朧朧地灑在她的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如夢似幻的銀輝。
睡夢中的她,沒有了白日裡的聰慧與堅韌,也沒有了麵對危機時的冷靜與果決,隻像一個不諳世事的鄰家少女,眉宇間帶著一絲天然的純真與脆弱。那微微嘟起的菱唇,似乎還帶著一絲孩子氣的倔強。
王林的目光,在她恬靜的睡顏上停留了許久,眼神複雜難明。
他想起了戰場上她遞過丹藥時那雙清澈的眼眸,想起了山洞中她明明害怕卻依舊選擇救助自己的身影,想起了丹房內她笨拙地為自己處理傷口時的專注,也想起了她麵對宗門長老和墨雲真人時的從容與智慧……
這個女人,與他以往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同。
她身上似乎有一種特質,一種……讓他那顆早已冰封的心,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一絲裂痕的特質。
他並非不知道自己進入天逆珠後,珠子暫時脫離掌控的事情。在珠內,他雖然無法精確控製,但也能模糊感知到珠子被李慕婉發現並收了起來。
他原本以為,這個女人會想方設法探查珠子的秘密,甚至據為己有。畢竟,能讓他這種等級的修士都如此重視的寶物,其價值可想而知。
然而,她沒有。
她隻是將珠子小心地收好,甚至……還對著珠子,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心裡話”。
那些斷斷續續的、帶著委屈和迷茫的低語,他也通過天逆珠與外界那一絲微弱的聯係,斷斷續續地“聽”到了一些。
藤家,宗門,墨雲真人……還有她對自己的那些抱怨和……一絲擔憂?
王林的嘴角,勾起一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淡極淡的弧度,如寒冰初融,轉瞬即逝。
他伸出手,似乎想為她拂去鬢邊的一縷亂發,但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她肌膚的刹那,卻又猛地頓住,然後緩緩收了回來。
他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他的傷勢還未痊愈,天逆珠的秘密也絕不能暴露。
而且……墨雲真人。
從李慕婉的“傾訴”中,他已經大致了解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那個叫墨雲的洛河門弟子,對她的情意,以及為她所做的一切,王林都“看”在眼裡。
不知為何,想到這裡,王林的心中竟閃過一絲莫名的……不悅。
他甩了甩頭,將這些紛亂的念頭壓下。現在還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李慕婉,然後身影一晃,再次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那枚靜靜躺在錦盒中的天逆珠之內,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隻是,這一次,天逆珠與他之間的聯係,似乎比之前更加緊密了一些。珠子表麵那絲微不可察的滄桑氣息,也似乎更加內斂溫潤了幾分。
夜,依舊寧靜。
李慕婉依舊沉睡在香甜的夢中,對床畔曾有夜歸人凝眸,渾然不覺。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熟睡的這段時間裡,那個她既視為麻煩又忍不住有些牽掛的男人,已經悄然在她的人生軌跡中,留下了一道更深的印記。
一場牽動了數人的風波,似乎因為洛河老祖的強勢介入而暫時平息。但真正的暗流,卻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覺的角落,悄然湧動,積蓄著下一次爆發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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