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門內側的寒氣帶著金屬的腥甜,大師兄踏入的瞬間,玄甲縫隙裡的冰碴突然炸裂。他反手將三師弟護在身後的動作快如閃電,林澈隻瞥見他繃緊的側臉——左眉骨下的疤痕正泛著青紫色,那是去年在寒潭邊被骨食獸劃傷的舊傷,此刻像條蘇醒的小蛇,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這冰不對勁。”大師兄的劍尖點在地麵,冰層下傳來細碎的“哢嗒”聲,像是無數昆蟲在啃噬。他蹲身的動作讓肩胛的傷口再次滲血,玄甲上的血跡滴在冰麵,竟沒有凍結,反而順著裂紋蜿蜒遊走,在前方二十步外彙成個模糊的爪印。
林澈的青鋼劍突然震顫,劍刃投射的光影裡,冰麵下湧動著銀灰色的暗流。那些流體狀的東西在冰層下遊走,時而聚成扭曲的人形,時而散開如漫天星點,每當靠近大師兄的血跡,就會掀起細小的漩渦,漩渦中心浮出的符號與劍身上的如出一轍。
是活物。)
這個認知讓桃花印記驟然發燙。二師姐的銀針剛觸及冰麵,就被股無形的力量彈開,針尖凝結的冰晶裡裹著根銀色的觸須,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尖端分叉成三瓣,像極了憶骨花的花瓣。
“小心彆碰冰麵。”大師兄突然起身,玄甲的嗡鳴與冰層下的聲響產生共鳴。他的左手小指仍在抽搐,卻精準地抓住二師姐的手腕,將她拉離正在冒泡的冰縫——那裡的寒氣正凝成淡紫色的霧氣,霧氣中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齒輪在轉動。
林澈的劍氣劈開霧氣的刹那,冰層突然掀起巨浪。數十條銀灰色的觸須破冰而出,每根觸須的末端都長著複眼,瞳孔裡映出他們扭曲的倒影。大師兄的長劍舞成銀弧,觸須被斬斷的截麵噴出熒光綠的汁液,落在玄甲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反手將三師弟推得更遠。
“是冰髓蟲。”二師姐認出了這種生物,她的發簪在慌亂中掉落,滾到冰縫邊時,恰好照亮觸須根部的吸盤,“醫書上說三百年前就滅絕了,以記憶碎片為食,最喜歡啃食帶有情感的物件。”
話音未落,冰髓蟲的觸須突然轉向林澈的青鋼劍。那些複眼在接觸劍刃金光的瞬間紛紛炸裂,綠色汁液濺在冰麵,竟催生出叢叢冰晶花,花瓣上凝結的不是露水,而是無數細小的記憶碎片:有大師兄在冰窖裡給師弟們暖手的畫麵,有蘇晚晴將步搖銀線纏在桃花枝上的剪影,還有林澈自己八歲那年,把母親的虎頭鞋藏進樹洞的場景。
“它們怕真實的記憶。”林澈的劍氣順著觸須蔓延,冰層下傳來淒厲的嘶鳴。他注意到大師兄在揮劍的間隙,始終用靴底碾著地上的記憶碎片,像是怕這些溫暖的畫麵被蟲群吞噬——三年前在敵軍大營,他也是這樣,把犧牲師妹們的發簪死死攥在手心,直到鮮血染紅了簪頭。
冰層下的暗流動蕩得愈發劇烈。當最後一條觸須被斬斷時,冰麵突然裂開巨大的縫隙,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冰窟。窟壁上鑲嵌著無數具冰棺,每個棺槨裡都凍著黑袍人的身影,他們的胸口都插著銀蝶步搖,步搖的流蘇垂入棺底,與某種發光的植物根係相連。
大師兄的腳步頓在裂縫邊緣。他望著最底層那具冰棺,裡麵的黑袍人摘下麵罩的瞬間,露出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隻是那雙眼睛裡沒有瞳孔,隻有旋轉的齒輪。玄甲的悲鳴突然拔高,他握劍的手指關節泛白,指縫間滲出的血液滴入裂縫,竟在半空凝成把微型的銀劍,直直刺向冰棺裡的虛影。
“明。”冰棺裡的虛影突然開口,聲音與大師兄的分毫不差。它抬手扯掉胸前的步搖,銀蝶翅膀上刻著的“明”字正在剝落,露出底下隱藏的符號,“你看,我們本就是一體的。”
大師兄的喉結滾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林澈看到他耳後的青筋再次暴起,這次卻不是憤怒,而是恐懼——三年前在冰窖裡,他也曾這樣看著凍僵的小師弟,喉嚨像被寒冰堵住,連呼救都做不到。
冰層下的冰髓蟲突然集體躁動。它們聚成銀灰色的潮水,順著裂縫湧入冰窟,所過之處,冰棺上的符號紛紛亮起。林澈的青鋼劍與齒輪鑰匙完全咬合,劍刃上的龍紋突然活過來般,順著裂縫俯衝而下,金色的光流在冰窟底部織成巨網,將所有冰棺罩在其中。
“它在保護我們。”大師兄終於找回聲音,他的長劍與林澈的劍氣形成夾角,玄甲的光芒與光網相互呼應。當冰髓蟲撞在光網上時,他突然做出個奇怪的動作——用劍鞘敲擊自己的玄甲,節奏竟與三百年前祭壇的鼓聲完全一致,那是他小時候聽師父敲過的鎮魂鼓點。
冰髓蟲在鼓點中紛紛墜落,觸須上的複眼爆出的綠光,在空中組成完整的星圖。林澈注意到大師兄敲擊的節奏正在變化,每當綠光組成符號的瞬間,他就會加重力度,玄甲的震動讓冰窟頂部落下無數冰晶,冰晶裡裹著的記憶碎片越來越清晰:三百年前的大師兄先祖,正將齒輪鑰匙藏進冰髓蟲的巢穴;蘇晚晴的曾祖母,在冰棺前用銀線編織結界;還有師父年輕時,跪在冰窟底部,將半塊玉佩埋進發光的植物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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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師父早就來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冰窟深處突然傳來鐘鳴。最底層的冰棺開始融化,裡麵的虛影化作無數銀蝶,翅膀上的齒輪紋正在消退,露出底下流雲紋的痕跡。大師兄的長劍突然脫手,他望著那些銀蝶的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迷茫——就像三年前在敵軍大營,發現所謂的“叛徒”竟是自己敬重的師兄時,那種信仰崩塌的神情。
“小心!”林澈的劍氣及時擋住從冰縫鑽出的冰髓蟲王。這隻蟲王的觸須上長著人臉,每個麵容都與大師兄相似,隻是表情各異,有憤怒,有悲傷,有背叛後的猙獰。它噴出的綠色汁液在空中化作鎖鏈,直取大師兄的咽喉,速度快得讓人反應不及。
大師兄卻像是被定住般,直到鎖鏈纏上脖頸才猛然驚醒。他反手折斷鎖鏈的動作帶著決絕,玄甲的碎片隨著動作飛濺,露出底下縱橫交錯的傷疤。林澈突然發現,那些傷疤組合在一起,竟也是個巨大的符號,隻是被玄甲覆蓋了多年,此刻在冰窟的光線下,正泛著溫暖的金光。
“這才是你。”林澈的桃花印記貼在大師兄的後背,金色的光流順著傷疤蔓延。冰髓蟲王的人臉在金光中紛紛碎裂,露出底下透明的蟲殼,殼裡裹著的不是內臟,而是無數記憶結晶:有大師兄第一次穿上玄甲時的雀躍,有他偷偷給受傷的小獸包紮的溫柔,還有他在藏經閣,用劍穗為熟睡的林澈擋住漏下的冰碴。
蟲王發出淒厲的嘶鳴,整個冰窟開始劇烈震動。大師兄的長劍突然飛回手中,他望著正在崩塌的冰棺,突然做出個驚人的決定——用玄甲護住最底層那具正在融化的冰棺,任憑墜落的冰晶砸在背上。林澈看到他的嘴唇在無聲地說著什麼,口型與三百年前祭壇上的黑袍人一模一樣,都是“對不起”。
冰窟的穹頂徹底坍塌時,林澈的青鋼劍在冰麵畫出巨大的符文。光網將所有人罩在其中,墜落的冰塊砸在光網上,化作漫天的記憶碎片。大師兄的玄甲在最後一刻裂開,露出胸口處塊心形的傷疤——那是十年前為救師父留下的,此刻傷疤裡滲出的金光,與冰棺中飄出的銀蝶產生共鳴,組成完整的並蒂蓮。
當塵埃落定時,冰窟底部隻剩下片發光的植物。那些根係纏繞著半塊玉佩,正是師父埋在這裡的那半塊,與林澈懷中的合在一起,發出溫暖的青光。大師兄跪在植物前,玄甲的碎片散落一地,他小心翼翼地用劍鞘撥開根係,裡麵藏著個生鏽的鐵盒,盒蓋上的符號已經被歲月磨平。
“是……是當年的兵符。”大師兄的聲音帶著顫抖,他認出了鐵盒的樣式——那是門派掌管兵權的信物,三百年前失蹤的關鍵物品。他打開鐵盒的動作極其輕柔,仿佛裡麵裝的不是兵符,而是易碎的夢境,左手小指的抽搐在接觸鐵盒的瞬間奇跡般停止了。
鐵盒裡的兵符上,刻著的不是常規的虎紋,而是那個詭異的符號。符號周圍的凹槽裡,嵌著三枚齒輪鑰匙的殘片,與林澈劍上的恰好組成完整的一套。當兵符與鑰匙接觸的刹那,冰窟突然劇烈震動,發光的植物開始瘋狂生長,藤蔓上開出的不是花,而是無數張人臉,每張臉上都帶著解脫的笑容。
“原來如此。”林澈終於明白了三百年的秘密,“黑袍人不是在作惡,是在守護。他們用自己的記憶喂養冰髓蟲,阻止兵符落入惡人之手,隻是時間太久,連他們自己都忘了初衷。”
大師兄突然起身,他的玄甲雖然殘破,背影卻比任何時候都挺拔。他望著冰窟頂部的破洞,那裡的月光正傾瀉而下,照亮遠處雪地裡個熟悉的身影——師父拄著棗木杖站在那裡,鬢角的白發在月光中泛著銀光,臉上沒有了往日的威嚴,隻剩下疲憊的釋然。
“師父。”大師兄的聲音裡沒有憤怒,隻有平靜。他撿起塊玄甲碎片,輕輕拋向師父的方向,碎片在空中劃過的弧線,與十年前師父教他練劍時,扔給他的木劍軌跡一模一樣。
師父接住碎片的動作有些遲緩,棗木杖在雪地裡戳出個深深的坑。他望著冰窟底部的光芒,突然笑了,笑聲裡帶著如釋重負:“好孩子,你們終於……找到了回家的路。”
冰窟裡的發光植物突然開出白色的花,花瓣上凝結的露珠滾落,在冰麵彙成條小溪,溪水倒映的不再是扭曲的倒影,而是他們真實的模樣。大師兄的左眉骨下,疤痕已經淡去,他彎腰掬起溪水洗臉的動作,讓林澈想起小時候在師門的桃花溪,大師兄也是這樣,用溪水給哭鼻子的他洗臉,掌心的溫度比陽光還要暖。
屬於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而冰窟深處的秘密,終將隨著溪水流入江湖,就像那些被冰髓蟲啃噬過的記憶碎片,雖然殘缺,卻依然帶著溫暖的光芒,在時光裡靜靜流淌,等待著被重新拾起的那一天。
下一章可以寫林澈等人帶著兵符離開冰窟,在返回師門的途中,遭遇被冰髓蟲影響而記憶錯亂的江湖門派,大師兄憑借兵符和過人的膽識化解危機,過程中會遇到更奇特的冰原生物,進一步豐富冒險曆程。你是否想沿著這個方向創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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