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倦抬頭望向北門的箭樓,李默的大旗還在風中飄揚,卻看不到一個守衛的身影。他突然明白,耶律洪泰根本不是想轉移火藥,而是想用百姓的死來激怒他,讓他在憤怒中做出錯誤的判斷。
“把屍體抬去忠烈祠。”沈倦的聲音平靜得可怕,“趙擎,你帶人加強戰俘營的守衛,再調二十具強弩過來。”他頓了頓,“告訴李默,要是再讓一支箭射進戰俘營,我就用虎符鎖了他的侯府。”
夜幕降臨時,雲州城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沈倦拄著那半截雪飲槍,一步步走向北門的箭樓。雪地上的腳印被朔風很快填滿,仿佛從未有人走過。
李默正坐在箭樓裡喝酒,看到沈倦進來,立刻將酒杯摔在地上:“沈倦!你敢鎖我的侯府?彆忘了現在是誰掌兵權!”
沈倦沒有理他,徑直走到箭窗旁。城外的雪地裡隱約能看到篝火的光,耶律洪泰的大軍應該就藏在那裡,像一群等待獵物的狼。“你的士兵在喝酒,你的守衛在睡覺,”他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刀,“這就是你掌的兵權?”
李默的臉漲得通紅:“本侯願意怎樣就怎樣,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他突然拔出腰間的匕首,抵在沈倦的胸口,“彆以為本侯不敢殺你!”
沈倦的目光落在匕首上,那上麵還沾著未乾的酒漬。“你可以試試。”他的聲音裡沒有絲毫恐懼,“殺了我,你能擋住耶律洪泰的火藥嗎?能讓朝廷的禦史不彈劾你嗎?”
李默的匕首顫抖著,始終沒有刺下去。他知道,沈倦說的是實話。沒有這個渾身是傷的將軍,雲州城就是一座空城,他這個威遠侯,也不過是契丹人的刀下亡魂。
“把你的人撤下來。”沈倦的聲音緩和了些,“我讓趙擎的人守北門。”
李默猛地收回匕首,轉身衝出箭樓,披風掃過沈倦的肩膀,帶起一陣寒風。沈倦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出的血落在雪地上,像一朵綻開的紅梅。
三更的梆子聲響起時,沈倦還坐在箭樓裡。他用沒受傷的右手擦拭著那半截雪飲槍,槍杆上的血跡在火光中泛著暗紅的光。趙擎端著一碗熱湯走進來,看到他肩頭的繃帶又滲出了血。
“將軍,歇會兒吧。”趙擎將湯碗放在桌上,“軍機處的回信應該快到了,說不定皇上會答應您的請求。”
沈倦喝了口熱湯,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卻驅不散骨子裡的寒意。“答應不答應,都一樣。”他望著城外的黑暗,“耶律洪泰在等雪化,等我們放鬆警惕。朝廷在等我犯錯,等一個收回兵權的借口。”
趙擎的心裡一酸:“將軍,您何必這麼苦自己?”
沈倦笑了笑,那笑容在火光中顯得格外疲憊。“我苦,總比百姓苦好。”他想起阿澈臨終前的笑容,想起小馬胸前的舊傷疤,“你還記得雁門關的百姓嗎?他們寧願死在城牆上,也不願做契丹人的奴隸。”
趙擎低下頭,淚水滴在冰冷的箭窗上。他當然記得,那些百姓用血肉之軀堵住城門,為他們爭取撤退的時間,他們的慘叫聲至今還在耳邊回響。
就在這時,城外突然傳來一陣震天的呐喊。沈倦猛地站起身,抓起那半截雪飲槍衝到箭窗旁。隻見耶律洪泰的大軍如潮水般湧了過來,前麵的士兵推著數十輛投石車,車上裝滿了裹著火油的柴草。
“是火攻!”趙擎驚呼道,“他們想燒城!”
沈倦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著投石車越來越近,突然明白了耶律洪泰的計劃——雪化後土地泥濘,不利於攻城,所以他要在雪還沒化的時候,用火攻逼他們出城。
“傳我命令!”沈倦的吼聲在箭樓裡回蕩,“所有士兵撤回城內,關閉四門!強弩營準備,等投石車進入射程就射擊!”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士兵們迅速行動起來,強弩的弓弦被拉得滿滿的,箭頭在火光中閃著冷冽的光。沈倦站在箭窗旁,握著那半截雪飲槍,左手按在冰冷的箭台上——那裡還留著阿澈當年刻下的小字,雖然已經模糊,卻依舊能辨認出是“雲州”二字。
投石車進入射程的瞬間,沈倦猛地揮下手臂:“放箭!”
密集的弩箭如蝗蟲般射向敵軍,衝在最前麵的投石車瞬間被打翻,火油濺在雪地上,燃起熊熊大火。耶律洪泰的大軍陣腳大亂,紛紛往後撤退。
“將軍威武!”城樓上的士兵們歡呼起來。
沈倦卻沒有絲毫喜悅。他知道,這隻是開始。耶律洪泰絕不會善罷甘休,而朝廷的聖旨,也隨時可能送到。他就像站在懸崖邊,往前是契丹人的刀槍,往後是朝廷的冷箭,唯一能依靠的,隻有手中的殘槍和身後的百姓。
天色微明時,耶律洪泰的大軍終於撤退了。城外的雪地上留下了遍地的屍體和燃燒的投石車,像一幅慘烈的畫卷。沈倦靠在箭樓的立柱上,看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將軍!”趙擎連忙扶住他,“您的傷……”
沈倦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那半截雪飲槍上。槍尖的寒光映著初升的朝陽,仿佛在訴說著不屈的意誌。“告訴老軍醫,再給我配些鎮心散。”他緩緩站直身體,“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趙擎重重點頭,轉身去安排。沈倦望著城外的方向,心裡暗暗發誓,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他都會守住雲州城,守住那些逝去的靈魂的承諾。
新的戰鬥,還在等待著他。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哪怕隻剩一隻手臂,哪怕隻剩半截殘槍,他也要戰鬥到最後一刻。因為他是沈倦,是雲州城的守護者,是那些逝去靈魂的承諾。
喜歡情絲纏繞的時光請大家收藏:()情絲纏繞的時光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