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混合著碘伏的刺鼻氣味。
疼。
好疼。
鐘喬是被一束白光給照醒的,隨後,渾身如巨型磨盤碾過腰椎,伴隨下腹酸脹感,銳利的疼痛猝不及防地席卷全身,汗液瞬間浸濕產床防水布。
太疼了。
她揚起頭,發絲淩亂,死死將手指扣進產房防水布,近乎是淒厲慘叫著。
怎麼回事?
她不是已經死了嗎?
被自己的渣男前夫還有白眼狼兒子活生生掐死了。
怎麼會躺在產房上生孩子!
難道她重生了?!
重生在生產當天!
鐘喬用餘光觀察四周,這才發現這就是自己19歲那年生子的場景。
牆皮脫落的醫院,沾滿灰塵的地麵,老化的器械設施,慘白光束與周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形成強烈對比。
護士手裡還抱著個被羊水包裹的嬰孩,濕噠噠的小小一團,渾身紫紅,還在放聲大哭。
她認出來了,是她的女兒,徐思莞。
那她現在,就是在生孩子。
下一個就輪到那個白眼狼了。
“同誌,加把勁。”
負責為她進行剖腹產的醫生抬起頭,不耐煩地催促。
“同誌你這樣分心還怎麼生啊?你這兩個孩子生得怎麼那麼難呢?彆人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這道熟悉且刻薄的聲音拉回了鐘喬的思緒。
她可太記得這個人了。
當年,鐘喬19歲懷孕生子,本就被徐家人看不起。
到了生產這天,彆人家都是提前半個月就準備孕婦一切生產時所需,而徐家什麼都沒有準備。
她還要挺著大肚子為徐家乾活,大冬天還要摸黑在河邊洗衣,不小心摔了一跤導致羊水破了,提前早產。
徐家怕被戳脊梁骨,就叫上幾個同鄉借了三輪車一路顛簸把她拉去醫院,還謊稱是在廠裡乾活摔的。
徐家人都不樂意掏手術費,徐紹鈞還在讀書,隻能翹課,硬著頭皮找人去借。
這一借,就沒回來。
鐘喬以為他是去借錢了,後來,她得知實際上徐紹鈞是根本沒去開這個口。
他自尊心極強,即使鐘喬可能會因為生孩子死在手術台,他也不會輕易為了她去借錢。
而這家小醫院在當地算不得正規,勝在手術費便宜。
裡麵的醫生見錢眼開,沒有醫德,當得知他們還沒交手術費時,就是眼前這個開刀醫生,草率地幫她進行縫合。
肚皮上的針線被縫得歪七扭八,結果半夜傷口發炎,發起高燒。
她疼得奄奄一息,痛哭流涕,最後醫院裡也怕鬨出人命,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進行拆線縫合。
就是用手術刀把肚子上的針線一層層挑開,重新縫合傷口。
這個年代麻藥是一院才有,縣級醫院隻有腰麻,而這種小衛生院,采用的是局麻下緊急剖腹產。
當年的她沒想到是對龍鳳胎,局麻藥效很快過去,不僅肚皮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疤痕,並且受了很大的罪!差點喪命!
就是拜眼前這個無良醫生所賜!
她被從鬼門關拉回來,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報警,渣男前夫卻大言不慚地勸她原諒,徐家人更是沒一個人為她抱不平。
一想到當初刀子挑進皮肉裡的痛苦,鐘喬隻覺渾身止不住地打顫。
這一世,無論如何,她都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電話。”
鐘喬偏開頭,眼睛死死盯住一名醫護人員,整張臉冒出黃豆般大小的汗,因強烈疼痛,咬緊下唇,血管如交錯複雜的樹根從皮膚底下爆出來。
“我需要電話。”
眾人皆是一怔,一名年輕的醫護人員先一步反應過來,連忙道:“同誌,咱們有什麼需求等生完孩子再說!你現在情況很危險,如果再不生出來,很有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鐘喬雙目通紅,仍舊執著地重複那句話。
“我要電話。”
醫護人員求助般的看向劉浩。
電話本就是稀罕物,在他們醫院也就院長辦公室有,總不能拔個座機給這孕婦吧。
劉浩也慌了。
沒見過這樣的孕婦,生了一個小孩,又暈過去,醒過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肚子裡還卡著一個呢,換作彆的孕婦早就嚇壞了,可這孕婦,非但不急,反而比牛還倔,真是不要命了!
他現在都有點害怕這孕婦真大出血死在他手裡了。
隻能哀求道:“同誌,你是不是有什麼急事需要轉告?你和我們說,我們幫你轉告的,但現在先把孩子生了成不成?”
鐘喬死死盯著他:“劉浩,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再好是給我好好縫合。手術費,我爸媽會給,少不了一分。如果我因為你的失誤而受苦,我一定報警讓你蹲一輩子牢!”
劉浩對上她那雙猩紅的雙眼,心下一驚。
這個小姑娘據說是在廠裡乾活時突然要生了,就被幾個同事送進產房。
婆家連個影子都沒看到,就剩了個學生打扮的男生,看起來不像能交得起手術費的,轉了幾圈,到了要交手術費時,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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