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醫生!”有人小聲勸誡,“紀醫生,可彆操心她們了,小心被賴上,她們是鐘家的親戚,每年都要上門來借錢的,我們都習慣了!”
雪已停,風聲呼嘯而過。
鐘小花身形被寒風吹得搖搖欲墜,臉越來越蒼白。
透過乾枯如井的眸子,她看到了這群人的冷眼,嘴角不懷好意的弧度,心中生出一種孤立無援般的感覺,就好像整個世界都是熱鬨的,唯有她,是個異類。
耳畔是鐘虹低低咒罵的聲音。
“媽。”
鐘小花再也抑製不住崩潰的心情,最後一次去拉扯地上賴著不起的鐘虹。
“媽,咱們走吧,算我求你了行嗎?”
然而回答她的是鐘虹瘋狗般的尖叫。
“滾,老娘的事你也敢指手畫腳了。”
鐘小花四處張望,無措彷徨,過了好一會,方下定決心,一咬牙,直接把還在發癲的鐘虹給丟了,自己奪門而出。
“哎哎哎。”鐘虹氣勢一弱,急了,“你這死丫頭,跑什麼呢?身後有鬼呀?”
說著說著,她環顧四周,覺得實在沒趣,拍了拍摔疼的屁股,抱著紅色塑料袋灰溜溜的就走了。
走之前還不忘罵罵咧咧了一番,硬是想把丟掉的臉麵給找回來。
可鐘家大門緊閉,加上她這副瘋狗亂咬人的模樣,院子裡的人都隻是搖了搖頭,拿她們當作一場笑話。
紀鶴白拎著手提箱,站在院子裡,微微側開身子,和狼狽逃竄的鐘虹擦肩而過。
良久,他將餘光投向鐘家的門窗。
鐘家這間老宅地段好,窗戶麵朝大院,院子裡還種了一棵常青樹,翠綠欲滴的樹枝被雪壓塌,沉甸甸地倚在窗台前。
報紙糊著的窗戶凝結著細密水珠,模糊了屋內的景象。
他定定瞧了許久。
院子裡,有人在起鍋做飯,熱氣騰騰,白氣氤氳。
樹影斜鋪在水泥地,給斑駁的青磚牆鍍上一層翠色,牆根下幾盆半蔫的梔子花散發著若有似無的香氣。
小孩子們拍手在笑,五彩玻璃珠在水泥地上發出劈啪的撞擊聲。
突然聽到‘吱呀’一聲響,窗戶被打開,露出一道縫隙。
斑駁樹影,冷如月光的雪色,抵死交織,於是,透過樹枝縫隙,落到女人的半張側臉。
如雲堆砌的烏發,麵容就藏在其中。
光影交錯中,順著眉骨往下舒展。
她抬起淡漠眼眸,睫毛在風中輕顫,唇色蒼白,雪色雖襯得那張小臉生了幾分脆弱,但自然的翠色,又讓其多了幾分生動。
不多不少,恰到好處。
鐘喬就這樣清泠泠的將目光投了過來。
兩人恰好隔窗對視。
紀鶴白愣了一下,但也僅有一下。
他皺了皺眉,迅速瞥開視線。
窗戶約過了三秒,他聽到了窗戶被重新合上的聲音。
他這才抬起頭,重新看回那道緊閉的窗。
“哥。”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喚回他的視線。
紀鶴白回頭看去。
大院外走出兩道倩影,女大學生的打扮,麵容姣好,抱著一疊厚重的書籍。
一個是他的妹妹紀棠春。
另一個穿著水洗的牛仔褲配粉色上衣,紮著頭烏黑亮麗的大麻花辮,有點眼熟,但他沒記住。
“哥,你回家了?快來搭把手。”紀棠春吃力地抱著一摞書,使勁往上抬。
“我和瑩瑩這一路都快累死了。”
紀鶴白伸手替她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