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紹鈞垂著頭,眼袋處是明顯的烏黑,打了個哈欠,腦子裡昏昏沉沉,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鼻腔裡湧入的雞蛋香味,他正好腹中空空如也,於是好整以暇地將碗一把撈了過來。
在徐麗麗妒恨不甘的眼神中,徐紹鈞早已習以為常的選擇忽略。
他端起碗喝了一口,咂巴了一下嘴,突然眉頭一皺。
“媽,你還放油了嗎?”
碗裡雞蛋湯濃鬱,先前沒能看清,現在仔細一看,上麵還有黑色芝麻大小的斑點,可他分明記得家裡用的是豬油啊,何時買的芝麻油?
“油?”周萍疑惑,探頭湊近往碗裡看,“我沒放油啊。”
豬油珍貴,她壓根沒放,隻敢用燒開的水衝了一碗蛋花湯。
“那這是……?”
徐紹鈞咽下喉嚨裡的蛋花湯,甚至還回味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將碗對著光亮一照,定睛一看——
隻見蛋花湯表麵的‘黑芝麻‘,赫然是大小不一的螞蟻!它們的屍體漂浮在湯的表麵,雖然沒到密密麻麻的程度,但也不少。
“嘔——”
徐紹鈞放下碗,胃裡一陣翻江倒海般的難受,狂奔外麵,單手撐在水井邊,對著小水坑拚了命地摳嗓子眼。
太惡心了!
他竟然喝了兩大口蛋花螞蟻湯!
徐紹鈞眼淚抑製不住的狂飆出來了。
徐麗麗也看見了,忍著想嘔吐的欲望,一臉嫌棄道:“媽,你怎麼能給我二哥喝螞蟻湯呢?!”
還好她沒喝,全給二哥享受了。
周萍端起碗,用老花眼看了又看,無比堅定道:“不可能,這就是蛋花湯!彆胡說。”
“媽,我真是對你!”徐麗麗恨鐵不成鋼,扶額無語,“都讓你彆做了彆做了,你眼睛不好,就在家歇著唄,你還非要整這一出。”
周萍生氣了。
“你老頭死得早,你老娘我天沒亮就伺候你們一大家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們一個兩個的白眼狼,不吃我做的就算了,還白瞎了這一碗好東西!”
徐麗麗用筷子戳了戳渾濁的白菜豆腐大雜燴,嘀咕:“鐘喬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人家以前還是香港大小姐,做的飯菜都比媽做的乾淨好吃。”
提起鐘喬,周萍是一肚子火大。
然而這段時間被喂了好幾頓白菜豆腐大雜燴的徐麗麗,反倒是有點懷念起鐘喬的好了。
徐麗麗陷入回憶,猶記得第一次見到鐘喬。
她眼睛大大的,頭發卷卷的,身上還香噴噴的,穿著一襲紅格子連衣裙,耳朵戴了兩顆圓潤細膩的珍珠,脖頸修長,如優雅的白天鵝。
站在泥濘不堪的院子裡,潔白無瑕得仿佛和這裡所有事物格格不入。
嫁給二哥後,她和媽也從未給過鐘喬好臉色,可不得不說,鐘喬脾氣是真好。
他們一家四口人,她早上要喝粥,大哥要喝東街新釀的酒,二哥要吃蛋花湯,媽要吃醃蘿卜,鐘喬都無怨無悔的滿足他們所有需求。
現在鐘喬一走,家裡被媽打理得一塌糊塗。
飯桌上永遠都有未乾的雞屎,黏膩的米粥痕跡,一成不變的青菜豆腐大雜燴,時不時還要吃前幾天的剩菜,吃得她拉了好幾回肚子。
現在可好,直接給二哥喂了一碗螞蟻蛋花!
周萍見沒人搭理她,越發怒火中燒,為了證明自己做的蛋花湯裡除了純粹的母愛,沒有任何添加劑。
她一咬牙,竟抓起桌上的碗,’咕嘟‘幾聲猛喝了幾大口。
徐麗麗目瞪口呆:“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