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軒提著梅拉尼枯萎的頭顱踏下高塔的時候。
莫頓男爵木然的臉上竟扯出一抹僵硬的神情。
這位曾經的卡斯邦之主,此刻形容枯槁,眼窩深陷。
暴露在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灰白色。
華麗的領主袍汙穢不堪。
上麵沾滿了塵土和來曆不明的黑褐色汙跡。
他的眼神空洞且呆滯,如兩潭渾濁死水。
嘴角卻掛著一絲極其詭異的表情。
就像是個被玩壞掉的玩偶。
他體內的邪能烙印在梅拉尼死後並未完全消散。
反而更加混亂地在他軀殼內流竄。
維持著這具“傀儡”最後的生機,同時發出令人生厭的氣息。
“罪人!”
“跪下!”
陳軒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整個廣場的雜音。
石像鬼的利爪毫不留情地壓向莫頓男爵的肩胛。
骨頭碎裂的脆響清晰可聞。
男爵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嚎。
旋即雙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廣場石板上。
那詭異的笑容還凝固在臉上。
扭曲得如同地獄裡爬出的惡鬼麵具。
陳軒的目光轉向聚集的士兵和平民。
他們臉上殘留著激戰的疲憊和後怕。
但更多的是劫後餘生的茫然和對未來的恐懼。
當陳軒的目光掃過,許多人下意識地低下頭,身體在微微顫抖。
蘊含著複雜的情緒。
“卡斯邦的子民。”
陳軒開口。
聲音在死寂的廣場上回蕩。
如同宣告罪責的審判。
“告訴我,你們的領主,莫頓·卡斯男爵犯下了何等罪孽?”
短暫的死寂。壓抑的啜泣聲在人群中響起。
“他…他縱容火廟!”
一個躲在後方接受庇護的老婦人猛地抬起頭。
渾濁的淚水爬滿溝壑縱橫的臉。
聲音嘶啞悲憤。
“裁縫工坊…那些可憐的女娃娃…”
“我的孫女…才十五歲啊!”
“他居然縱容火廟把她…把她獻給邪魔!”
“就在那該死的祭壇上!”
她指著已經被燃燒成廢墟的裁縫工坊方向。
枯瘦的手指劇烈顫抖。
“他明明知道!”
“他就在城堡裡!”
“他什麼都知道!”
這聲控訴點燃了引線。
“邪神的手段確實詭異!但這不是借口…”
“我們的長官早就勸誡過男爵大人,讓他一定要遠離火廟!”
“但他卻一意孤行!”
“這才讓邪火廟有了可趁之機!”
一個斷了胳膊,傷口經過簡單包紮卻還在滲血的衛戍軍官,此刻正紅著眼睛吼道。
“外城破了!我們拚命的敲內城的光幕!”
“敲得手都爛了!”
一個渾身是血汙的少年,扶著幾乎站不穩的父親。
他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法抑製的恨意。
“我們就在外邊!”
“聽著那些邪教徒和怪物的聲音!”
“聽著後邊的人一個個死掉!”
“而他!他就在裡麵!他不開門!”
“他下令讓中樞塔攻擊想要強行突破封鎖的兄弟!”
在他的話音剛落,一個穿著破爛內戍軍製服、滿臉血痂的士兵指著男爵怒吼:
“隊長…他帶著我們想打開護罩放平民進來”
“…中樞塔上的魔能光束炮…卻當場就轟了下來!”
“隊長…隊長他們…連渣都沒剩下啊!”
“他該死!”
“絞死他!”
“千刀萬剮!”
積壓的絕望、失去親人的痛苦、對背叛的憤怒。
都在此刻如同壓抑已久的火山,轟然爆發!
無數隻手指向跪在地上那依舊掛著詭異笑容的莫頓男爵。
憤怒的聲浪幾乎要掀翻整個城市。
此刻戰鬥還未結束。
但已接近尾聲。
遊蕩的魔物在梅拉尼死去的那一刻就紛紛嚎叫著亂竄。
亡靈們對於人類的痛苦和辛酸毫無興趣。
它們先一步遊蕩了出去,清剿那些四處竄逃的魔物。
陳軒的目光則在一片沸騰的殺意中,精準鎖定了潘妮。
她站在一眾沉默的黑暗精靈戰士前方。
沉穩的俏臉已變得煞白。
握著長弓的手因為用力過猛而讓指關節咯咯作響。
她看著地上那個名義上的父親。
那個給卡斯邦帶來無儘災禍的源頭。
再看看他臉上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眼中的最後一絲猶豫和掙紮徹底被冰冷的決絕取代。
不需要陳軒再說什麼。
潘妮猛地吸了一口氣。
仿佛要吸儘胸腔裡所有的痛苦和猶豫。
她動了。
身影如同融入夜風的陰影,隻是幾步就跨過了布滿碎石和血泊的距離,最終站到了莫頓男爵的麵前。
莫頓男爵那雙空洞渾濁的眼睛似乎感應到了血脈的靠近。
極其緩慢地轉向潘妮。
那僵硬的怪笑似乎又擴大了一絲。
潘妮的心像被一隻冰冷的鐵爪攥住。
窒息般的劇痛讓她渾身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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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了他空洞眼神深處最後一絲屬於“莫頓”的微光。
那是被無儘痛苦和邪能折磨後所剩不多,屬於“父親”的碎片。
但也或許也隻是肉眼的錯覺。
她無從分辨。
這微弱的光,反而徹底點燃了她心中那把名為“責任”的利刃。
無數的人命逝去,逝者的憤怒必須有人來平息。
“父親…”
潘妮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隻有近在咫尺的陳軒和石像鬼能聽清。
“為了卡斯邦…為了所有死去的人…”
她的右手猛地揚起。
匕首在殘存的內城魔能燈光下,劃出一道寒芒!
但卻被陳軒出手阻止。
“他要接受審判,而非私刑。”
“更彆說你還是他的女兒。”
“於情於理,於公於私,這個劊子手都不該由你來做。”
陳軒的意思很明確。
莫頓男爵必須死。
但不必有潘妮來出手。
無論基於何種原因,弑親都是個重大汙點。
陳軒拉著潘妮的手腕高高舉起。
腦袋卻轉向所有的幸存者。
“你們該判處男爵怎樣的刑罰?”
現場的音浪沉默了下去,旋即又以更大的聲勢爆發了出來。
“絞刑!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