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汙血飼劫巢
死寂籠罩著王樹玉晶棺。
白幽如同被嵌入冰冷玉壁的焦黑斷枝,半身深深卡在凝固的骸影浮雕的胸口位置,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道基裂痕蔓延般的劇痛。右胸深處,裂命血玦持續搏動,每一次收縮,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擠壓著破碎的心臟,發出沉悶的“噗通”聲,在絕對寂靜中異常清晰。它的每一次鼓脹,都在強行抽吸她近乎枯竭的生命本源與體內殘存的劫爐汙染,玦體表麵焦裂的紋路如毒蛇盤踞,閃爍著不祥的暗紅血光。
啪嗒。
她焦黑破碎的指尖懸在骸影浮雕凸起的肋骨邊緣,一滴粘稠汙濁的液體,混雜著焦黑的灰燼、凍結的血冰以及掙紮的道則碎片,終於承受不住引力的拉扯,直直墜落。
滴答。
渾濁的血滴無聲地落入下方那片漂浮的、凝固的劫燼淤灘表麵。
仿佛滾油滴入了冰麵!
嗤——!
落點處,那片原本沉滯死寂、混合著焦黑道骸碎末、汙穢血痂和暗沉玉渣的淤灘表層,驟然蠕動了一下!一圈極其汙穢、近乎墨色的漣漪無聲蕩開,速度之快,如同毒蛇探首!
更詭異的是,那滴落點中心的物質如同被賦予了生命,竟向內塌陷、扭曲,瞬息形成了一隻碗口大的、深不見底的汙穢孔洞!洞壁並非土石,而是緩緩流淌、粘稠如瀝青劫泥!
一股源於深淵底部、帶著濃重血鏽與腥穢氣息的汙濁陰風,猛地從孔洞深處倒卷而出,無聲卻冰寒刺骨,帶著令人作嘔的墮落氣息,瞬間拂過白幽低垂的麵龐與焦灼的傷口!風中,無數比塵埃更細小的暗紅色劫煞顆粒瘋狂躁動。
白幽渾身劇烈一震!她破碎的道軀幾乎被這股陰風徹底凍結。瀕死的意識在這極致汙穢的刺激下,如同被鹽水澆灌的殘炭,驟然竄起一絲清晰的、夾雜著無邊驚悸的痛苦火星!
“呃……”
殘破的肺部艱難吸入那口冰風,帶起的不是涼意,而是五臟六腑被刮骨的酷刑。她竭力想要移動哪怕一根手指,哪怕隻是顫抖,卻發現自己連呼吸帶動的肌肉微顫都成了奢望。整個身體,唯有那顆嵌在胸口的裂命血玦,還在固執而殘酷地、有節奏地跳動著,證明著這具殘骸尚未完全歸於寂滅。
而下方那片汙穢的劫燼淤灘,在吞噬了那滴汙血之後,塌陷的孔洞邊緣劫泥如同沸騰般“汩汩”冒泡。墨色的漣漪迅速平複,但灘麵下更深處的沉寂被徹底打破了。某種龐大、陰冷、充滿無儘怨憎與饑渴的意誌,如同冬眠中被血味驚醒的巨獸,正從那片埋葬了玉符碎片、汙染道則與焚滅煞氣的汙穢混合物深處——緩緩抬起了它的顱首!
它“看”到了。
就在這層淤灘的“上方”,那具釘死在玉棺內壁的骸影胸口,嵌著一個微弱卻依然“跳動”著的“餌食”——一顆飽含毀滅道韻的“核心”裂命血玦),以及一具蘊藏著殘餘寂滅本源、同樣被劫爐汙染深刻浸染的……強大容器白幽殘軀)。
無聲的咆哮在劫燼淤灘深處震蕩。無數凝固的血痂、玉渣、骸末碎片開始劇烈震顫,互相摩擦、擠壓、吞噬。淤灘的表麵如同被無形巨手揉捏的泥胚,緩緩地、卻無可阻擋地向上凸起一個巨大的、不斷變換著形態的汙穢輪廓!
最初是模糊的扭曲,繼而凝聚成一個龐大的人形深坑——如同有人曾在滾燙的爛泥塘中劇烈掙紮後留下的印痕。那深坑的肩頸、胸腹、乃至雙腿的扭曲姿態,竟隱隱與上方白幽卡在浮雕中的身形……重合!
與此同時——
玉棺底部最核心的位置,那點僅存的、散發著純淨微光的玉胎胚芽,其表麵那道被金髓玉符自爆衝擊所留下的細微裂痕內——
一絲微不可察的、如墨暈染開的汙濁血線,竟悄然沿著那道悲憫的裂痕,緩慢地滲了進去!正是先前那滴汙血墜落後,飛濺濺射向玉胎方向的、最微小的幾粒血沫中的一絲!
嗡……
玉胎那純淨的微光猛地一顫!如同清澈湖底被投入一粒汙穢的塵埃。一股源自生命本源最深處的、混雜著驚惶與本能排斥的細微悲鳴意念,斷斷續續地掙紮著穿透層層凝滯空間,微弱地彌漫開來。這渺小的波動雖輕,卻帶著新生命瀕臨汙染的純淨哀鳴,在某個層麵無比清晰地傳遞開來。
劫燼淤灘深處那不斷凸起的汙穢人形巨坑底部,那扭曲的“頭顱”位置,一點粘稠幽深的墨點驟然亮起!其內閃爍的怨毒與貪婪之意陡增十倍百倍!玉胎純淨的生命本源氣息,對其而言是世間劇毒的同時,亦是另一種極致誘惑的“異香”!
“嗬……!”
淤灘表麵猛地爆開一聲汙濁粘滯的嘶吼!那凸起的“人形深坑”瞬間改變形態!無數劫泥與焦黑骸末瘋狂湧動、堆砌,在其最頂端猛地向上拱起、凝聚、拉伸!
一張巨大而扭曲的麵孔……在翻騰的劫燼中赫然成型!
那張臉孔——半邊是模糊的焦黑骨渣與汙血凝固而成,另一半則是流淌的、帶著無數細小劫煞氣泡的汙濁淤泥!焦黑塌陷的眼窩位置,兩點猩紅暴戾的光點驟燃!而其大張的、流淌著粘稠劫泥的巨口,赫然正對著上方鑲嵌著白幽與血玦的骸影浮雕之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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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麵孔成型瞬間,劫燼淤灘整體的汙染意誌瞬間達到頂峰,那貪婪的吞噬欲念化作無形的滔天巨浪,狠狠拍向玉棺內壁!汙穢的劫泥浪潮猛然升高,如同活物的巨口,朝著白幽及她胸口的血玦,以及那仍在悲鳴的玉胎胚芽——轟然合攏!
白幽幾乎被那恐怖的壓力碾碎。碎裂的骨渣似乎已嵌入玉壁之中。
就在這時!
她垂落在骸影浮雕焦肋邊的、那僅剩的一截焦黑破碎的左手食指,不知是被下方劫泥巨浪掀起的氣浪衝擊,還是被那瀕死的玉胎悲鳴觸動,亦或是殘存身軀對毀滅洪流做出的最後反射——猛地向內、死死地摳進了身下浮雕胸腹處一塊龜裂的玉質骨片邊緣!
哢嚓!
骨裂聲在無聲的風暴中是如此刺耳!
她並非想挖掘,那動作更像一個溺水者無意識的扣抓。然而就是這毫無意義的舉動——
喀嚓!
一小片僅指甲蓋大小、邊緣鋒利如刀的玉質骨渣,被她這一摳硬生生從巨大的骸影浮雕上掰斷!
骨渣深深刺入她焦枯的指腹!
劇痛!
被裂命血玦持續灼燒、劫泥巨口吞噬壓力擠壓得早已麻木的痛覺神經,被這新創撕扯開的瞬間,一股被遺忘已久的、源於生命最底層最原始的尖銳痛楚,如同被澆了滾油的冰水,猛地澆灌上她搖搖欲墜的意識廢墟!
“嘶——!”
一聲極其短促、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幾不可聞的吸氣聲,從她滿是汙血與焦炭碎屑的唇間驟然漏出!
這聲無意義的嘶鳴幾乎細不可聞。然而——
當那微弱的、帶著撕裂感的意念碎片震蕩開來的刹那,其傳遞的方向並非朝著下方的劫泥巨口,而是徑直衝向她緊緊握在指腹、刺入骨縫的那枚尖銳玉質骨片!
嗡!
骨片猛然震顫!
那早已隨著玉質骸影浮雕一同凝固沉寂的、屬於垂脈王族骸影的冰寒煞氣,以及更深處一絲被封鎮其中、源於最古老垂脈葬脈葬塵遺土的沉淵死寂寒意——被這瀕死者的血與意念倏然引動!一片極其黯淡、帶著絕望冰寒氣息的微藍光暈,驟然在骨片斷裂處那沾染汙血的鋒刃上炸開!
光暈僅如幽燭,卻頑固地在汙穢的風暴中亮起,死死抵擋著覆壓而下的汙濁劫煞!
白幽被這絕境中意外的掙紮喚醒了一絲。一線生機,竟維係在這自傷的一摳之上!
(中)孤影燃淵燼
劫燼巨口吞天!
那由汙穢劫泥與焦黑骸末堆砌而成的扭曲臉孔巨口怒張,噴吐著粘稠腐臭的劫風,裹挾著整片淤灘的死寂重壓,朝著玉棺內壁轟然合攏!
死亡的腐臭已滲入白幽碎裂的骨髓。她嵌入玉骸的雙肩傳來令人牙酸的碎裂聲,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碾成肉糜。焦黑的視野被那扭曲咆哮的汙穢巨口填滿,唯有左手指尖死死摳住那枚沾染她汙血、正散發出幽藍寒光的碎骨片,還在傳遞著一絲微弱卻刺骨的冰冷觸感!
這碎骨片邊緣的微藍寒光,如同凍結深淵底層最後一點星火的餘燼,頑強地抗拒著汙濁劫煞的侵蝕。冰藍與穢紅激烈碰撞、消磨,光暈的邊緣不斷潰散成細微的冰晶碎末,又被劫煞吞噬湮滅,但核心那點幽寒始終不滅!正是這股源自古老沉淵的至寒死寂之力,抵消了汙血中劫煞對於她殘軀本源最直接的侵蝕之力,為她強行釘住了一絲喘息之機。
但這喘息,代價高昂!
“噗——!”
裂命血玦在她胸口的搏動猛然加劇!如同被下方劫泥的巨口所刺激,更像是感知到那枚蘊含沉淵死寂寒意的碎骨片對它的“抗拒”!它瞬間爆發出更強的吞噬引力!原本隻是抽吸她本源與劫煞力量,此刻竟開始瘋狂撕扯、吞噬那維持著碎骨片幽藍寒光、同時也維係著她最後意識的微弱靈性!
白幽焦黑破碎的身軀猛地向後一弓!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漏氣聲,如同破舊風箱被徹底拉斷!本就黯淡無光的雙眼,瞬間失去了最後一點微弱的神采,瞳孔徹底擴散,隻餘一片焦枯的死寂……她的意識本源,在血玦這狂暴的吞噬下,被狠狠撕下了一大塊!
最後的清醒瞬間湮滅!唯剩一點被殘酷碾磨至極限的求生本能,在深淵的邊緣發出無聲的尖嘯!
就在她意識被撕裂、拖入無儘黑暗的刹那——
“嗡!!!”
她胸前那顆躁動到極致的裂命血玦表麵,無數道猙獰焦裂的紋路被強行撐開!一道源自她殘軀內部、混合著撕心裂肺的絕望意誌與所有未曾湮滅的本能掙紮的猩紅光芒,被她本能地、不計後果地狠狠壓榨出來,如血箭般灌注入那顆血玦深處!
“吞…你吞…”
這不是掌控!這是獻祭!是自毀前的點燃!
她要引爆裂命血玦!即使代價是同歸於儘,湮滅真靈,也決不讓玦中滋生那劫煞邪物得逞!
轟!!!
猩紅的意誌洪流衝入血玦核心!如同火種投入被高壓油脂填滿的容器!血玦內部早已被燼煞焚潮撐滿、極度不穩定的能量結構瞬間被點燃!玦體表麵焦痕瞬間燒得通紅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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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下方,那劫泥凝聚的扭曲巨臉仿佛感知到了上方核心爆發的同歸毀滅氣息,發出狂怒到極點的咆哮!它深知,這顆“核”若在接近前就自爆,它醞釀的邪胎將失去最關鍵的初始源質!決不允許!
汙穢的巨口猛地下壓!劫泥巨浪不顧一切地加速、凝縮!無數細小的焦黑骸末如同蜂群彙聚,在其“口腔”深處瘋狂凝結、壓縮成一枚漆黑沉淪、散發著萬靈怨念氣息的尖錐狀劫煞蝕髓釘!尖錐對準白幽胸口裂命血玦的位置,帶著汙穢洪流全部的墮落意誌,如黑色閃電般狠狠貫刺而上!它要在玦爆之前,強行汙染核心,打斷自毀進程!
劫釘未至,汙穢墮落的意念衝擊波已如實質的海嘯般拍在白幽身上,將她破碎的護體道則殘渣吹成飛灰!裂命血玦的赤紅光芒瞬間被濃厚的墨黑色浸染,劇烈震蕩,竟有熄滅不穩之勢!
眼看那汙穢蝕髓釘就要擊中血玦,強行打斷她的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