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下新盟話江湖，一紙信箋起微瀾
入秋的桃林彆有一番景致。褪去了春日的絢爛，枝椏間掛著沉甸甸的桃實，青中透紅，像綴滿了小燈籠。林羽正踩著木梯摘桃，李逸塵在樹下鋪著葦席，時不時伸手接住滾下來的果子，嘴裡還念叨著：“這個熟了！那個再曬兩天……”
林婉兒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將剛摘的桃肉切成小塊，拌上蜂蜜，裝在粗瓷碗裡。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落在她發間，映得那枚太陽玉佩泛著溫潤的光——自從中都回來，這玉佩便常被她貼身戴著，像是能沾染些林羽的氣息。
“嘗嘗。”她端著碗遞到梯子下，林羽低頭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開，混著蜂蜜的醇厚，讓人心頭一暖。
“比去年的甜。”林羽笑著抹了把嘴角的汁水，“看來今年的雨水是恰到好處。”
李逸塵搶過碗，呼嚕嚕吃了大半，含糊道：“那是婉兒手藝好。對了，前幾日望海鎮的王掌櫃托人捎信，說新出的鮁魚乾曬好了，讓咱們有空去拿。”
“再過幾日吧。”林婉兒收拾著碗筷，“等把這些桃子釀成酒，送去給靈隱村的奶奶，順便看看她新種的桃樹活了沒。”
正說著，院門外傳來一陣馬蹄聲，伴隨著清脆的銅鈴聲。三人對視一眼，李逸塵率先抄起靠在牆角的弓箭，林羽也從梯子上躍下，握緊了腰間的短劍——這桃林向來清淨，少有訪客。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著青衫的少年站在門口，背著個褪色的包袱，手裡舉著封信：“請問這裡是林羽先生家嗎？有位姓蘇的先生托我送封信。”
“姓蘇？”林羽接過信，信封上的字跡蒼勁有力，看著有些眼熟。拆開一看，他的眉頭漸漸皺起，隨即又舒展開來，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怎麼了？”林婉兒湊過來，隻見信上寫著：“中都一彆，甚念。近日西域異動，似有混沌餘孽再起，風蝕穀星位微光複現。知君欲安於桃林，然天下安危，非一人之私。若願往，可至望海鎮尋我。蘇長風頓首。”
“蘇長風？”李逸塵撓撓頭，“這名字在哪聽過……哦！是中都欽天監的那個老史官！當時咱們炸青銅棺的時候，他還偷偷給咱們指過路呢！”
林婉兒指尖劃過“混沌餘孽”四個字，輕聲道：“難道本源之力沒被徹底封印？”
林羽將信紙折好，塞進懷裡：“蘇先生是個可信之人，他既來信，想必事出有因。”他看向院外，秋風卷起地上的桃葉，打著旋兒飛向遠方，“看來這安穩日子，是過不長久了。”
李逸塵卻眼睛一亮，將弓箭往背上一甩：“早說嘛！待在桃林快憋壞了！正好去望海鎮吃鮁魚餃子，一舉兩得！”
林婉兒嗔了他一眼，轉而看向林羽，眼中雖有不舍，卻更多的是了然：“收拾東西吧。我去把桃花酒裝幾壇帶上，路上能暖暖身子。”
三人的動作很快。林羽檢查了短劍和玉佩，李逸塵磨利了箭矢，林婉兒則將靈犀草籽和桃木梳仔細收好，又往行囊裡塞了些曬乾的桃脯——那是李逸塵最愛吃的。
鎖院門時，林羽回頭望了一眼。石桌上還放著沒吃完的桃塊，木梯斜靠在桃樹上，屋簷下的玉米串在風中搖晃，處處都是生活的痕跡。他輕輕歎了口氣，將鑰匙交給隔壁的張嬸：“張嬸，麻煩您照看幾日，我們過些日子就回。”
“放心去吧。”張嬸笑著擺擺手，“去年你們從黑風寨回來，不也好好的？這桃林啊，等著你們回來吃新桃呢。”
踏上官道時，夕陽正將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李逸塵走在最前，嘴裡哼著新編的小調，唱的是桃林的好，唱的是路上的景。林婉兒走在中間，時不時彎腰撿起路邊的野菊，編成小小的花環。林羽走在最後，手裡把玩著那封信，指尖能感受到信紙邊緣的粗糙——那是長途跋涉留下的痕跡。
“你說西域這次會是什麼動靜？”林婉兒將編好的花環戴在李逸塵頭上，“會不會又有像燭龍那樣的怪物？”
“管它什麼怪物，有我這破魔箭在，保管讓它有來無回！”李逸塵拍著胸脯，突然又壓低聲音，“不過……要是能少死幾個人就好了。”
林羽心中一動。這一路行來，少年的莽撞漸漸褪去，多了份沉甸甸的牽掛。他想起老獵戶倒下的那一刻，想起阿依寨主化作綠光的瞬間，那些逝去的身影，終究在每個人心裡刻下了印記。
“會的。”林羽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會找到更好的法子。”
夜色降臨時，三人在路邊的破廟裡歇腳。李逸塵撿了些枯枝生火，火苗“劈啪”作響，照亮了廟牆上斑駁的壁畫——畫的是八仙過海的故事，鐵拐李的葫蘆裡仿佛真的能倒出酒來。
林婉兒從行囊裡取出乾糧和水囊，分給兩人：“先墊墊，明天到了前麵的鎮子，再找家客棧好好吃頓熱的。”
李逸塵咬著麥餅，突然指著壁畫上的何仙姑：“你看她手裡的荷花，像不像靈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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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兒湊近一看，果然有幾分相似：“或許這世上的好物，本就長得差不多。都是乾乾淨淨，能驅邪的。”
林羽望著跳動的火苗，想起蘇長風信裡的話：“天下安危，非一人之私。”他曾以為守住中都便算結束，如今才明白，有些責任一旦扛起來，就再也放不下。不是因為逞強，而是因為見過太多人的犧牲，便再也無法對苦難視而不見。
“明天加快些腳程。”他說道，“早點到望海鎮，弄清楚西域的情況。”
火苗漸漸小了下去，李逸塵早已靠在牆角睡熟，嘴角還掛著麥餅的碎屑。林婉兒往火堆裡添了根柴，輕聲道：“你也睡會兒吧，我守著。”
林羽點點頭，卻沒有閉上眼睛。他望著廟外的星空，北鬥七星清晰可見，其中第六顆星果然比其他星子黯淡些，像是蒙著層薄霧。
“你說，我們能一直走下去嗎？”林婉兒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夜色。
“能。”林羽轉過頭，看著她眼中跳動的火光，“隻要我們三個在一起，就能一直走下去。”
他想起桃林的桃花，想起靈隱村的炊煙，想起那些在危難中伸出的援手。這些溫暖的存在，就像天上的星辰，即使在最黑暗的夜裡，也能照亮前行的路。
夜風穿過破廟的窗欞，帶來遠處的蟲鳴。林婉兒靠著牆壁，漸漸閉上了眼睛。林羽將自己的外袍脫下來，輕輕蓋在她身上，然後握緊了腰間的短劍——劍身在火光下泛著冷光，卻也映著一份踏實的守護。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李逸塵第一個醒來，咋咋呼呼地叫醒兩人：“快起快起！再不走，鮁魚餃子都被人搶光了！”
三人迎著第一縷晨光，再次踏上征程。前路或許依舊有風雨，有未知，但隻要彼此的腳步聲還在一起，隻要心中的那份牽掛還在，便無所畏懼。
畢竟，這江湖路遠，總要有幾個人，一起走才不算孤單。而他們的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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