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暮天寒雪滿階,圍爐溫酒話家常
冬至過後,寒意便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桃林上。清晨推開窗,總能看到青石板上結著層薄冰,踩上去咯吱作響;院角的鎮魂花早已謝了,葉片枯成深褐色,卻依舊挺著枝乾,像不肯彎腰的老兵;隻有那棵老桃樹,枝椏在寒風裡伸展,光禿禿的卻透著股倔強,仿佛在等一場大雪,好裹上銀裝。
林羽正坐在灶房的灶台前,往爐膛裡添柴。火光映得他臉頰發紅,木柴在火裡劈啪作響,將暖意往四處送。鍋裡燉著羊肉湯,是李逸塵前幾日在後山打的野山羊,肉香混著蘿卜的甜,從鍋蓋縫裡鑽出來,勾得人直咽口水。
“林羽哥,湯好了沒?”李逸塵裹著件厚棉襖,縮著脖子在門口探頭,鼻尖凍得通紅,“小安說他阿娘寄了些臘腸來,我拿去蒸上,配羊肉湯正好。”
“再燉半個時辰。”林羽往灶膛裡又塞了塊鬆木塊,鬆油遇熱冒出香氣,“羊肉得燉爛了才不膻,急什麼。”
林婉兒端著盆剛洗好的白菜進來,菜葉上還沾著水珠,轉瞬就結了層薄霜。“蘇先生醒了嗎?我去給他端碗熱湯。”她把白菜放在案上,又從櫃子裡取出塊薑,細細切絲,“老話說‘冬吃蘿卜夏吃薑’,放些薑絲驅寒。”
“剛讓小安送去了。”林羽笑著說,“先生說你做的薑絲切得比紙還薄,誇你心細呢。”
林婉兒的臉頰微微發燙,低頭切著白菜,嘴角卻忍不住上揚。窗外的風嗚嗚地刮著,卷起地上的殘葉,撞在窗欞上沙沙作響,灶房裡卻暖融融的,滿是煙火氣。
蘇長風的臥房裡,小安正給先生捶背。老人裹著厚厚的棉被,靠在床頭,手裡捧著本《南華經》,眼神卻望著窗外的天色:“看這雲色,怕是要下大雪了。”
“下大雪才好呢!”小安的拳頭落在老人背上,力道不輕不重,“可以堆雪人,還能在雪地裡打滾!逸塵哥說,雪深的時候能埋住膝蓋,跳進去像掉進棉花堆。”
蘇長風被他逗笑,咳嗽了兩聲:“你呀,就知道玩。等雪停了,我教你辨雪痕——野獸走過會留下腳印,人走過會留下鞋印,從痕跡裡能看出不少事,這也是江湖本事。”
“真的?”小安眼睛一亮,捶背的力道都重了些,“那我要學!學會了就能幫林羽哥他們追蹤壞人了!”
正說著,李逸塵端著盤蒸好的臘腸進來,油光鋥亮的,冒著熱氣:“先生,小安,嘗嘗這個!小安他阿娘的手藝,比望海鎮的醬鴨還香!”
蘇長風夾起一塊,放在嘴裡慢慢嚼著,點了點頭:“確實不錯,有家鄉的味道。”他看向李逸塵,“你那破魔箭,冬日裡保養得勤些,箭杆怕凍,得用桐油多擦幾遍。”
“知道啦!”李逸塵滿不在乎地擺擺手,自己先塞了塊臘腸進嘴,“等雪停了,我就去擦,順便教小安在雪地裡射箭,看誰射得遠。”
午飯時,雪果然下了起來。起初是細密的雪粒,打在窗上劈啪響,後來便成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地落下來,不多時,院中的青石板就蓋了層白,老桃樹的枝椏上也積了雪,像開滿了白色的花。
眾人圍坐在堂屋的火爐旁,爐上燉著羊肉湯,咕嘟咕嘟地冒著泡。李逸塵捧著個大碗,吃得滿頭大汗,時不時給小安夾塊羊肉:“多吃點,長得壯實些,不然開春學新劍招,力氣不夠可不行。”
小安嘴裡塞得滿滿的,含混不清地說:“我每天都練劈柴,力氣大著呢!昨天還幫張嬸挑水了,挑了滿滿兩桶!”
林婉兒給蘇長風盛了碗湯,又往裡麵撒了些蔥花:“先生慢點喝,小心燙。”她看了眼窗外,雪下得更大了,天地間一片白茫茫,“這雪怕是要下一夜,明天路不好走,望海鎮的王掌櫃怕是來不了了。”
“不來才好。”李逸塵抹了把嘴,“省得他跟我搶臘腸。”惹得眾人一陣笑,連蘇長風都搖著頭,眼裡滿是笑意。
傍晚時分,雪終於小了些。李逸塵拉著小安在院裡堆雪人,用炭塊做眼睛,用紅蘿卜做鼻子,還給雪人戴了頂破草帽,看著憨態可掬。林羽和林婉兒則在廊下掃雪,竹掃帚劃過雪地,發出“沙沙”的聲響,掃出一條通往院門的小路。
“你看他們倆。”林婉兒指著堆雪人的兩個身影,李逸塵正把小安抱起來,讓他給雪人戴帽子,兩人笑得像個孩子,“多大了還玩得這麼瘋。”
“難得這麼熱鬨。”林羽停下掃帚,望著漫天飛雪,“去年這個時候,我們還在南疆,哪有心思看雪。”
林婉兒想起蚩尤台的瘴氣,又想起苗寨的吊腳樓,輕輕歎了口氣:“還是家裡好。”話一出口,才覺出“家裡”兩個字的分量,臉頰頓時熱了,連忙低下頭繼續掃雪。
林羽卻聽清了,心裡像被炭火熨過似的,暖融融的。他想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隻覺得這漫天風雪裡,能有個人並肩掃雪,便是最好的時光。
夜裡,火爐燒得正旺。蘇長風靠在椅上打盹,手裡還攥著本《守心錄》。李逸塵和小安擠在爐邊,聽小安講他阿娘來信說的趣事——家裡的母雞孵了小雞,弟弟總愛追著雞跑,結果被啄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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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羽和林婉兒坐在對麵,手裡剝著花生。花生是新收的,飽滿香脆,林婉兒剝好一顆,便放在林羽麵前的碟子裡,不知不覺就堆了一小堆。
“明年開春,把東邊的空地開辟出來,種些蔬菜吧。”林婉兒輕聲說,“總麻煩張嬸也不好,自己種的吃著也放心。”
“好。”林羽應著,也剝了顆花生放在她碟裡,“再種些靈犀草,苗寨的種子快用完了,得自己留種。”
“嗯。”林婉兒點點頭,指尖碰到他的手,像被炭火燙了似的,連忙縮了回去,心裡卻甜絲絲的。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來,落在屋簷上簌簌作響,像首溫柔的催眠曲。李逸塵和小安早已靠在爐邊睡熟,小安的嘴角還掛著笑,大概是夢到了追小雞。蘇長風也醒了,正看著他們,眼神裡滿是慈愛。
“時候不早了,睡吧。”蘇長風站起身,往臥房走,走到門口又停下,回頭看了眼林羽和林婉兒,笑著說,“這雪天,最適合安睡。”
爐火漸漸弱了下去,卻依舊散發著餘溫。林羽吹熄了燈,月光透過窗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他輕輕掩上門,廊下的積雪反射著微光,將天地映得一片清明。
院角的鎮魂花在雪地裡露出半截枯枝,像在積蓄力量,等著春天抽新芽。玄清道長的墳上蓋著層雪,無字木牌安靜地立著,仿佛在守護著這滿院的安寧。
林羽站在廊下,望著漫天飛雪,忽然明白,所謂江湖,從來不是刀光劍影的廝殺,而是這風雪夜歸的暖,是圍爐閒話的親,是有人記掛、有人陪伴的尋常日子。
明天,雪會停,太陽會出來,屋簷會滴下融雪的水,李逸塵會拉著小安去雪地裡打滾,蘇先生會坐在廊下曬太陽,他和林婉兒,會一起盤算著開春種些什麼。
這樣的日子,便值得用一生去守護。
風雪還在繼續,卻吹不散這桃塢裡的暖意。就像那些曾經的艱難險阻,終究會被歲月撫平,隻留下這些溫暖的記憶,在往後的漫長歲月裡,靜靜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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