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日新陽融瑞雪,桃符相映故人歡
大年初一的晨光,是裹著雪香來的。昨夜的爆竹碎屑混在雪地裡,像撒了滿地紅瑪瑙,被初升的日頭一照,晃得人眼暈;老桃樹上的積雪開始消融,水珠順著枝椏往下滴,“嗒嗒”落在青石板上,敲出春的序曲;廊下的紅燈籠還亮著,映著新換的桃符,蘇長風寫的“一元複始”四個字,墨色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像浸了陳年的酒。
林羽踩著薄雪往蘇長風的書房去,靴底沾著的雪粒在門檻邊化了水,留下小小的濕痕。他手裡捧著碗剛燉好的參湯,是用青峰山采的野參燉的,湯麵上浮著幾粒枸杞,紅得像小燈籠。走到窗下時,聽見裡麵傳來蘇長風和木叔的笑談,夾雜著銀飾的輕響——想來木叔正給老人看苗寨新打的銀暖手爐。
“先生,該喝參湯了。”林羽輕輕推開門,暖意混著淡淡的酒香撲麵而來。蘇長風坐在鋪著駝絨毯的竹椅上,手裡摩挲著個銀質的小玩意兒,是木叔帶來的苗寨銀魚,鱗甲上刻著細密的花紋,在晨光裡閃著光;木叔則蹲在炭盆邊,用火箸撥著炭火,銀佩在粗布褂子上晃悠,叮當作響。
“正好渴了。”蘇長風接過湯碗,指尖觸到碗沿的暖,笑著往木叔那邊遞了遞,“嘗嘗?林羽這孩子,燉參湯總記得放些蜜棗,甜得恰到好處。”
木叔也不客氣,接過碗喝了一大口,咂咂嘴:“比苗寨的米酒還潤!要說這過日子的細活,還得是你們桃塢人。”他從懷裡掏出個布包,往桌上一放,“這是我阿爸給蘇先生打的銀書簽,刻著‘桃塢春深’四個字,看書時夾著,不硌手。”
銀書簽在晨光裡泛著柔和的光,“桃塢春深”四個字刻得蒼勁,倒有幾分蘇長風的筆意。林羽看著那書簽,忽然想起玄清道長的手劄,那些記著桃塢草木的字跡,此刻仿佛也凝在了銀上,沉甸甸的,帶著歲月的溫。
“林羽哥!林羽哥!”小安的聲音從院外傳來,像隻快活的麻雀。他穿著林婉兒新做的紅棉襖,領口繡著朵小桃花,手裡舉著串糖葫蘆,糖衣在陽光下亮得刺眼,“趙捕頭和阿硯哥來了!還帶了望海鎮的糖畫!”
話音未落,李逸塵已經拽著阿硯的胳膊衝了進來,他新做的箭囊上掛著個紅綢結,是林婉兒昨夜係的,在晨光裡晃得格外豔:“阿硯說要跟我比射箭!就比誰能射中桃樹上的雪團,輸的人要包三天餃子!”
“我可沒說輸了包餃子。”阿硯靦腆地笑,手裡拎著個食盒,“趙捕頭讓我帶些望海鎮的點心,說是給蘇先生和張嬸的。”他手腕上的銀鐲子是阿依給的,刻著靈犀草,隨著動作輕輕磕碰,發出細碎的響。
林婉兒和阿依從廚房出來,手裡端著托盤,上麵擺著剛蒸好的年糕,白的是糯米,黃的是小米,都點著顆紅枸杞,像落了點胭脂。“彆總想著比箭。”林婉兒把年糕往桌上放,發間的銀桃花簪沾了點麵粉,倒像開了朵新花,“趙捕頭呢?怎麼沒進來?”
“在院裡跟張嬸說閒話呢!”小安嘴裡塞著半塊年糕,含糊不清地說,“說要跟張嬸學做桃花糕,開春帶回望海鎮給孩子們吃。”
眾人往院裡望去,果然見趙捕頭正幫張嬸掃雪,竹掃帚在他手裡顯得有些笨拙,雪沫子濺了滿身,卻笑得開懷。張嬸手裡拿著塊剛出鍋的年糕,時不時往他嘴裡塞,兩人的笑聲混著掃雪的“簌簌”聲,像支熱鬨的曲子。
蘇長風望著院中的景象,忽然對木叔說:“你看這雪,下了一冬,卻在元日這天化了,像是特意給新日子騰地方。”他拿起那枚銀書簽,對著光看,“就像這銀,要在火裡煉,在手裡磨,才能成器。人也一樣,聚在一處,熱熱鬨鬨地過,日子才叫日子。”
木叔點頭稱是,從包裡拿出個蘆笙,遞給阿依:“來,吹支《迎春調》,讓桃塢的雪聽聽苗寨的春。”
阿依接過蘆笙,銀飾叮當作響,走到廊下站定。晨光落在她發間的紅絨花上,映得臉頰通紅,像熟透的蘋果。蘆笙聲起,清越中帶著股鮮活的勁,像沅江的水衝破冰層,嘩啦啦地淌進桃塢的雪地裡。李逸塵聽得興起,拿起新做的弓箭,對著桃樹的雪團虛射一箭,引得眾人笑。
林婉兒站在廊柱邊,看著林羽幫蘇先生整理書架,他的袖口沾了點墨,是剛才給蘇先生研墨時蹭的,卻渾然不覺。陽光透過窗欞落在他肩上,把發梢都染成了金,像落了點碎光。她忽然想起昨夜守歲時,林羽望著爆竹的火光,眼裡盛著的暖,像這元日的太陽,不烈,卻能一點點融開冰雪。
“婉兒姐姐,你看這年糕!”阿依吹完一曲,舉著塊黃米糕跑過來,上麵的枸杞掉在了林婉兒手背上,留下個小小的紅印,“甜吧?我阿娘說,吃了黃米糕,來年能像小苗似的往上躥!”
林婉兒笑著點頭,剛要說話,卻見林羽轉過頭,目光落在她手背上的紅印上,愣了愣,隨即從懷裡掏出塊帕子遞過來,聲音輕輕的:“擦了吧,彆沾了灰。”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帕子是“夏荷布”做的,帶著淡淡的荷香。林婉兒接過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像觸到了炭盆邊的暖,兩人都往回縮了縮,空氣裡忽然飄起幾分說不清的甜,像年糕上的蜜。
午後的日頭暖得像開春,雪化得更快了,屋簷下的冰棱短了半截,亮晶晶的,像串斷了線的珠子。趙捕頭和李逸塵在院裡比試踢毽子,踢的是阿依做的雞毛毽,紅的綠的,在雪地裡飛,像隻小彩蝶。小安和阿硯蹲在炭盆邊,用樹枝畫桃符,嘴裡念叨著蘇長風教的口訣,墨汁蹭了滿手。
張嬸和林婉兒在廚房準備午飯,燉肉的香氣漫了滿院,混著米酒的甜,引得小安時不時往廚房跑,被張嬸笑著趕出來:“饞貓,等吃了午飯,給你裝滿滿一兜子糕點,讓你吃個夠。”
林羽幫蘇先生把玄清道長的手劄搬到陽光下晾曬,泛黃的紙頁在風裡輕輕顫動,上麵記著某年元日的事:“小羽今日學寫‘福’字,墨滴在紙上,像隻小蟲子,倒比字可愛。”林羽看著那行字,指尖拂過“小羽”二字,忽然想起那時自己總把墨弄得滿身都是,道長卻從不惱,隻笑著說“墨香沾身,是文氣”。
“在看什麼呢?”蘇長風走過來,身上蓋著林婉兒新縫的棉毯,用的是“秋桂布”,暖融融的。他指著手劄上的字,“道長記了不少你們小時候的事,等開春了,我抄錄一份,給你們每人留著,也算個念想。”
林羽點頭,把曬好的手劄小心收好。遠處傳來蘆笙和笛子的合奏,是阿依和阿硯在吹《歸雁謠》,調子雖生澀,卻帶著股認真的暖,像有隻春燕,正從苗寨往桃塢飛。
傍晚時分,雪徹底化了,露出青石板的原色,像洗過一般乾淨。廚房裡端出滿滿一桌菜,有趙捕頭帶來的望海鎮醬鴨,有木叔做的苗寨酸湯魚,還有張嬸拿手的桃花糕,擺了滿滿一桌子,熱氣騰騰地冒著白汽,把每個人的臉都熏得紅撲撲的。
“來,乾杯!”趙捕頭舉起陶碗,米酒在碗裡晃出漣漪,“祝桃塢的日子,一年比一年紅火!”
“乾杯!”眾人齊聲應和,陶碗碰撞的“當當”聲,銀飾的“叮叮”聲,混在一起,像首最熱鬨的歌。小安吃得最快,嘴角沾著年糕的甜,卻不忘給蘇先生夾塊酸湯魚;李逸塵和阿硯碰了碰碗,約定開春去青峰山打獵;阿依教林婉兒說苗寨的祝福語,銀鐲子在桌上輕輕磕出節奏。
林羽望著滿桌的笑臉,忽然覺得這元日的暖,不是來自炭盆,也不是來自日頭,而是來自這些聚在一處的人——苗寨的銀,望海鎮的糖,中都的墨,還有桃塢的雪,都融在這一茶一飯裡,釀成了最厚的情。他想起玄清道長說過,“人間至味是團圓”,此刻才真正懂了,團圓不是人都在,是心都在,像這院裡的桃樹,根纏在一處,風裡雨裡,都往一處長。
夜色漫上來時,趙捕頭和阿硯要回望海鎮了,說明日再過來。林婉兒往他們的行囊裡塞了些年糕和桃花糕,阿依則給阿硯裝了包新配的金瘡藥,說“開春練箭容易傷著”。
送他們到院門口,見望海鎮的方向亮起了燈籠,像串流動的星。李逸塵忽然指著天上的月亮,說:“你看這月亮,圓得像張嬸做的米糕!”
眾人都笑了,笑聲在雪後的空氣裡蕩開,清冽而溫暖。林羽知道,這元日的夜,隻是新日子的開頭。等雪全化了,桃芽該冒尖了,染坊的竹架該掛新布了,商隊的馬蹄聲該往中都去了,而桃塢的故事,會像這輪圓月,照著每個人的路,亮亮堂堂地往下走。
廊下的紅燈籠依舊亮著,映著桃符上的“萬象更新”,也映著院裡漸濃的夜色。遠處的犬吠聲隱隱傳來,混著偶爾響起的蘆笙,在風裡漫開,裹著這元日的安寧,也裹著那些關於相守的、綿長的約定。
喜歡傳奇捕快李逸塵請大家收藏:()傳奇捕快李逸塵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