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厚重的宮牆擋不住晚秋的瑟瑟秋風,也擋不住朱由校心中那絲按捺不住的好奇。
登基整整一月,案牘勞形,他終於尋到一個空隙,要去親眼看看,親耳聽聽,這座大明王朝的心臟——1620年的北京城,究竟是何等模樣。
換上尋常富家子弟的細綢圓領袍,束上青布網巾,朱由校踏出了承天門。
身後半步,麵白無須、眼神低斂的“管家”魏忠賢亦步亦趨,雖穿著樸素,那份長久浸淫權勢的氣質卻難以完全掩藏。
前後左右,三三兩兩的“行人”、“商販”,眼神不經意的掃過周圍的任何危險因素,不著痕跡地將任何故意靠近陛下的人或事隔開丈許距離。
這些是係統出品,由魏忠賢精心挑選、換了便裝的錦衣衛好手。
朱由校興致盎然,自正陽門而出,沿著棋盤街一路向北。
街上車馬粼粼,行人摩肩接踵,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綢緞莊、瓷器店、酒樓茶肆門庭若市,高大的牌坊彰顯著商家的實力。
空氣中混雜著食物的焦香、牲口的臊味和京城特有的塵土氣息,一股混雜著蓬勃生命力的喧囂撲麵而來。
這才是活生生的北京!遠比奏章上冰冷的文字要生動萬倍。
穿街走巷,越往裡走,繁華漸褪,市井本真浮現。在一個不太起眼的巷口,陣陣誘人的食物香氣吸引了朱由校的注意。
一個小食攤支在那裡,灶上小火煨著一個小鐵鍋,裡麵燉煮著酥爛肥瘦相間的五花肉,湯色紅亮醇厚。
旁邊的平底鏊子上,正煎烙著一個個雪白暄軟、裹著紅豆沙餡的餡餅,滋滋作響,焦香撲鼻。
“貴人,嘗嘗咱家的燉肉配餡餅?老湯熬煮,管飽解饞!”攤主一臉笑容的衝朱由校招呼著。
攤主是個頭發花白、佝僂著背的老者,一旁還坐著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正眼巴巴地看著鏊子上的美食。
朱由校腹中饞蟲大動,頓感新奇:“就這裡吧!”
“哎,好嘞!”老攤主手腳麻利地擺好矮桌小凳,盛上肉和餅。
魏忠賢立刻上前,從袖中滑出銀針,熟練地探入肉湯和餅餡檢驗,又另取一份自己先嘗了幾口,片刻後方才躬身退開:“少爺,可用了。”隨即從懷中掏出乾淨的銅錢付賬。
朱由校坐下,嘗一口燉肉,入口即化,鹹鮮中帶著微微醬香;再咬一口餡餅,外酥裡嫩,豆沙甜糯,確是難得的美味。
他見老者慈愛地看著孫子小口啃餅,心頭微暖,便問道:“老丈,這買賣營生可還過得?”
老者歎了口氣,渾濁的眼睛裡帶著深深的無奈:
“唉,貴人麵前不敢瞞,也就混個糊口。這京城米貴薪柴貴,掙點銅錢不容易,刨去本錢和每月那‘巡街老爺’和‘街麵好漢’的份子,也就剛好夠咱爺孫倆喝點雜糧糊糊,餓不死罷了。”
“‘巡街老爺’?‘街麵好漢’?”朱由校眉頭微蹙。
“就是…五城兵馬司巡街的爺們,月月總要孝敬些茶水錢…還有那些城狐社鼠,地痞無賴…”老者聲音更低,帶著恐懼,
“前些年更狠,動輒打人砸攤子。還好,現在的皇爺雖然年輕,但是心裡還是惦記咱們這些百姓的,那些穿飛魚服的爺們到處拿貪官,查得嚴!”
“這巡街的老爺也不敢太明目張膽地要錢了,隻是…隔三差五帶人白吃一頓,也就罷了。
連那些潑皮最近也不敢來敲詐勒索,生意好了很多,這不偶爾還能給孫兒買張餅吃”
老者寵溺的摸了摸孫兒的腦袋,孫兒抬頭看向老者,還以為老者要吃他的餅,不舍的看了一眼,最終還是雙手支到老者嘴邊,“爺爺,你吃,孫兒吃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