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鐵堡壘上方鏽蝕的金屬屏障,如同一個粗獷而堅硬的殼,短暫地隔絕了部分廢墟的荒涼與死寂。屏障內清理出的區域,成了林剛和林馨短暫接觸外界的“安全區”。陽光偶爾能直接灑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風能帶來廢墟之外更遙遠的氣息——鐵鏽、塵埃、腐朽,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屬於荒野生機的微弱律動。
林剛的跛行依舊明顯,合金拐杖敲擊地麵的聲音成了他新的標識,但身體的力量在堡壘的庇護下緩慢恢複著。肋下的疤痕不再牽拉得那麼厲害,左小腿的腐蝕傷雖然猙獰依舊,灼痛卻變得相對恒定,不再像跗骨之蛆般時刻啃噬。他利用堡壘裡找到的零件和工具,在屏障內那個簡陋的了望點架設了一個用舊顯示器改造的、連接著堡壘監控係統的簡易終端,將外圍幾個隱蔽攝像頭的畫麵接了過來。渾濁的畫麵裡,廢墟的死寂與遊弋的陰影交替上演,像一場永不落幕的默劇。
林馨的變化肉眼可見。充足的食物和相對穩定的環境,如同甘霖滋潤著這株在廢土夾縫中掙紮的幼苗。她臉頰上有了些圓潤的弧度,曾經瘦骨嶙峋的手臂也結實了不少。沉默依舊是她大部分時候的狀態,但眼神裡的野性被一種專注的探索欲取代。她像一隻被放出籠子的幼獸,對屏障內這片小小的“領地”充滿了好奇。她會在林剛的指導下,小心翼翼地檢查外圍的絆線陷阱,重新懸掛被風吹歪的空罐頭盒;她會收集散落在金屬構件縫隙裡的、不知名的堅韌野草,嘗試用堡壘裡的工具編織成粗糙但實用的繩索;她甚至開始模仿林剛,在了望點那布滿射擊孔的遮蔽所裡,一趴就是小半天,用林剛給她的一副破舊望遠鏡,觀察著遠處廢墟的動靜,小臉上時而凝重,時而帶著發現“新大陸”般的微小興奮。
鐵山,依舊是那座沉默的、冰冷的山。
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堡壘深處,坐在那個冰冷的金屬墩子上,覆蓋裝甲的金屬右臂擱在膝蓋上,液壓係統發出細微而持續的“嘶嘶”聲,空洞的目光望著不知名的虛空。隻有屏障需要加固,或者堡壘內部的某個係統參數需要微調時,他才會像被預設程序喚醒的機器般站起身,動作精準而高效地完成那些任務,然後再次歸於沉寂。
他依舊嚴格遵守著無形的“規則”。林剛和林馨的活動範圍僅限於屏障內,他從不乾涉。但當林馨嘗試在屏障角落用找到的破瓦罐種植幾株頑強的、不知名的塊莖植物時,他會在澆水的時間點,如同精準的計時器般出現在旁邊,用那隻覆蓋裝甲的金屬巨手,極其笨拙地捏著一個從堡壘裡拿出來的小水壺,動作僵硬地給瓦罐裡倒水,水柱經常衝得泥土四濺。倒完水,便沉默地離開,仿佛隻是完成了一次例行的設備維護。
林剛試圖打破這層冰冷的隔膜。他在鐵山維護屏障焊接點時,會拄著拐杖站在一旁,談論天氣,談論監控裡看到的變異野狗,甚至嘗試著回憶堡壘裡找到的、模糊不清的舊時代城市地圖碎片,指著某個區域說:“這裡…以前可能有醫院…或者學校…”回應他的,隻有焊槍滋滋的噪音,或者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偶爾,鐵山會極其短暫地抬起那雙空洞的眼睛看他一眼,那眼神裡沒有任何探究或回憶的波動,隻有純粹的“信號接收確認”,然後便再次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
堡壘的物資儲備清單上,藥品一欄的消耗引起了林剛的注意。一些強效抗生素和止痛藥的存量下降速度比預想的快。他仔細檢查了林馨和自己的傷口,恢複情況還算穩定,用量不該這麼大。唯一的解釋,是鐵山在用。他身上的“c.r.”製式外套下,是否也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創傷?是之前與“腐蝕者”激戰留下的?還是更久遠的、改造手術的痕跡?
這個疑問像一根細小的刺,紮在林剛心裡。他決定進行一次小範圍的探索。目標不是尋找物資,而是尋找可能存在的、堡壘附近舊時代的醫療設施遺跡。清單上消耗的幾種特殊抗生素,在堡壘的藥品庫裡有明確標注的適用症,指向一種對深層組織創傷和未知生物毒素有較強抑製效果的廣譜藥劑。如果能找到更多,或者找到相關的醫療記錄,或許能對鐵山的狀態有所了解,甚至……找到一絲喚醒他的線索?這個念頭很渺茫,但林剛無法放棄。
目標區域鎖定在監控畫麵上曾出現過的一座半塌的、規模不大的社區醫院。距離沉鐵堡壘所在的工業廢墟區大約兩公裡,位於一片相對低窪的老舊住宅區邊緣。路線需要穿過一片地形複雜的廢棄廠區,但可以避開監控中顯示的幾個高危怪物活動點。
“出去一趟,”林剛在了望點裡,指著簡易終端屏幕上放大的醫院廢墟輪廓,對身邊的林馨說,“找藥。可能…對他有用。”他指了指堡壘入口的方向。
林馨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不是對冒險的興奮,而是對“可能有用”這四個字的反應。她用力點頭,小手已經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的合金短匕和斜挎在肩上的骨矛。
說服鐵山同行,出乎意料地……容易?或者說,根本不需要“說服”。
當林剛拄著拐杖,指著屏幕上醫院的位置,用儘量簡潔的語言對坐在金屬墩子上的鐵山說出“探索,醫院,尋找特定醫療物資”時,鐵山空洞的目光掃過屏幕,又極其短暫地落在林剛身上。幾秒鐘的沉默後,他覆蓋裝甲的金屬右臂抬了起來,指向重型裝備區那台小型履帶式工程機甲。
“裝備。防禦。”他用那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吐出兩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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