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震驚、悲痛和冰冷的恐懼如同海嘯般瞬間將林剛徹底淹沒！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拐杖差點脫手，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嘶氣聲！胃裡翻江倒海！
林馨也看到了！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明亮的眼睛裡瞬間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的悲傷！她認出了那個女人！在堡壘的監控記錄裡，在鐵山那份冰冷的項目報告中，她見過那張照片！雖然模糊，但輪廓依稀可辨！她也看到了那個空蕩蕩的嬰兒背帶！小身體控製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小…雅…”林剛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濃重的哭腔和巨大的悲痛。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不忍再看那慘烈的景象。將軍的犧牲帶來的空洞尚未愈合，眼前如此淒慘的結局，如同另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捅進他的心臟！
就在這時！
一陣沉重而迅疾的腳步聲猛地從藥庫外傳來！是鐵山！他被剛才的巨響驚動了！
高大的身影瞬間堵住了藥庫門口！覆蓋裝甲的金屬右臂垂在身側，破拆槌沒有帶進來，但他本身就如同人形凶器！空洞冰冷的眼睛如同探照燈般瞬間掃過藥庫內的狼藉，最後精準地鎖定在牆角小雅那被“菌毯”半包裹、腐敗不堪的屍體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著鐵山！悲痛中帶著一絲渺茫的期望——看到如此慘狀，那冰冷的軀殼裡，是否還能喚醒一絲屬於“鐵山”的波動？哪怕是一絲痛苦，一絲憤怒！
林馨也緊張地看著鐵山，小手緊緊抓著林剛的衣角。
鐵山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緩緩掃過小雅腐敗的麵容，掃過她被“菌毯”侵蝕融合的下半身，掃過那個空蕩蕩的嬰兒背帶……
一秒。
兩秒。
三秒。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眼神空洞依舊，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不起一絲波瀾。沒有痛苦，沒有憤怒，甚至……連一絲疑惑都沒有！仿佛掃描到的隻是一堆無關緊要的需要處理的無機物殘骸！
他甚至微微歪了歪頭，覆蓋裝甲的脖頸發出細微的液壓轉動聲，似乎在進行更精確的數據采集分析。然後，他極其自然地、如同確認了環境安全般，緩緩收回了目光。那空洞的視線，越過小雅慘烈的屍體，落在了林剛和林馨身上。
“威脅解除。無活性目標。”他用那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冰冷地陳述著。聲音在死寂的藥庫裡回蕩，如同來自地獄的宣判。
接著，他覆蓋裝甲的金屬右臂抬了起來，指向藥庫外麵，依舊是那刻板僵硬的指令口吻：“任務繼續。搜索醫療物資。或撤離。”
沒有再看小雅的屍體一眼。
沒有問一句關於小樹的話。
仿佛牆角那具被“菌毯”褻瀆的、曾是他摯愛的屍體，與散落在地上的空藥盒沒有任何區彆。
冰冷的絕望如同極地的寒風，瞬間席卷了林剛的全身！最後一絲渺茫的期望徹底破滅！他死死攥著拐杖，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身體微微顫抖著，不是因為傷痛，而是因為那深入骨髓的、被眼前這極致冰冷所凍結的悲憤！
林馨看著鐵山那毫無波瀾的冰冷側臉，又看看牆角小雅淒慘的屍體和空蕩蕩的背帶，大顆大顆的淚珠無聲地從她臟汙的小臉上滾落下來。她猛地鬆開抓著林剛衣角的手，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獸，衝到小雅的屍體旁！她不是衝向鐵山，而是伸出顫抖的小手，極其小心地，將小雅胸前那個空蕩蕩、被深褐色汙跡覆蓋的嬰兒背帶解了下來！然後，她又從旁邊散落的瓦礫中，撿起一個被踩扁了一半、沾滿灰塵的、小小的、褪色的塑料搖鈴玩具！
她將這兩樣東西緊緊抱在懷裡，如同抱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她抬起頭，淚眼模糊地、充滿控訴和巨大悲傷地，死死瞪了鐵山一眼！那眼神裡，沒有了之前的困惑和小心翼翼，隻剩下冰冷的、如同看待怪物般的疏離和無法言說的痛楚！
鐵山空洞的眼睛掃過林馨懷裡的東西，又掃過她充滿淚水和恨意的眼神。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接收到的隻是兩組無意義的視覺信號。
“撤離。”林剛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一種心力交瘁的疲憊和冰冷的決斷。他最後看了一眼牆角小雅那在昏暗光線下顯得無比淒涼的遺體，強忍著巨大的悲痛和翻湧的酸楚，拄著拐杖，轉身，跛著腳，頭也不回地朝著藥庫門口走去。每一步都異常沉重。
林馨抱著嬰兒背帶和搖鈴，緊緊跟在林剛身後，小臉上淚水未乾，眼神卻如同冰封的湖麵。
鐵山沉默地側身讓開門口。他看著林剛和林馨從他身邊走過，空洞的目光掃過林剛跛行的腿，又極其短暫地、毫無情緒地掠過林馨懷裡那個空蕩蕩的嬰兒背帶。然後，他邁開沉重的步伐，如同沉默的護衛，或者僅僅是執行“撤離”指令的機器，跟在了兩人身後。
藥庫內，隻剩下小雅那被深褐色“菌毯”半包裹的、孤寂的遺體，在從破窗透進來的、微弱而慘淡的光線下，漸漸被重新升騰的灰塵掩埋。空氣中，那濃烈的腐敗氣息和淡淡的硫磺鏽蝕味，如同無聲的挽歌，久久不散。
回程的路，在死寂中進行。工程機甲的轟鳴聲也無法驅散那籠罩在三人之間、比廢墟的鉛灰色天空更加沉重冰冷的陰霾。林剛拄著拐杖，沉默地走著，每一步都踩在巨大的悲痛和冰冷的謎團之上。林馨抱著嬰兒背帶和搖鈴，小小的身體挺得筆直，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仿佛懷抱著一個無法填補的巨大空洞。鐵山跟在後麵，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敲擊在墳墓邊緣的悶鼓，空洞的眼神依舊望著前方，仿佛剛才那慘烈的發現，隻是一段被刪除的無關數據。
沉鐵堡壘那鏽蝕的金屬屏障，如同冰冷的墓碑，在鉛灰色的天幕下靜靜矗立，等待著他們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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