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因哈特看著那個逐漸遠去的身影,忍不住輕笑出聲。
“有趣。”
……
雨水滲入戰壕的木板縫隙,滴在韋伯的鋼盔上,發出清脆的嗒嗒聲。
他蜷縮在泥濘的射擊位上,手指早已經失去知覺……但是男人仍緊握著那支鏽跡斑斑的毛瑟步槍,那是自己的一切。
“韋伯!檢查彈藥!”
施密特下士沙啞的聲音,從戰壕拐角處傳來。
韋伯下意識地伸出手,摸了摸腰間的子彈袋——還剩三十五發。
他昨天曾親眼目睹,戰友漢斯因為壓抑的環境崩潰,在不遠的距離吞槍自殺。
對方的腦漿濺在戰壕的土壁上,是被自己掩埋乾淨的。
“充足,長官。”
韋伯剛剛回答完,遠處便傳來沉悶的炮響,地麵也隨著微微震顫。
戰壕裡的積水起漣漪,倒映著年輕士兵的臉龐……這張年僅二十一歲的麵容,卻有著死氣沉沉的眼睛。
“注意!檢查武器裝備!所有人員保持警戒!”
這是即將進攻的信號。
韋伯把身子往泥牆裡縮了縮,在鋼盔上畫十字。
他相信皇帝,相信祖國,相信這場戰爭會在一個月內結束。可是……戰場上發生的一切,改變了他的雄心壯誌。
自己在兩周前認識的新朋友,那個總愛講下流笑話的漢堡水手,被異蟲的酸液腐蝕腹部。
他哀嚎了整整一夜,才在昨天早上斷氣。
韋伯曾努力地用手帕,蘸著雨水給卡爾擦汗,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天光漸亮,雨停了。
霧氣從布滿彈坑的無人區升起,猶如亡魂的歎息。
韋伯抬起頭看到,鐵絲網上掛著的屍體,正隨著微風擺動——有泰勒帝國的灰色製服,也有甲殼類的異蟲殘軀。
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士兵們!”
連長的聲音,從正後方傳來。
帝國軍官穿著乾淨筆挺的製服,向所有人高呼道:“為了皇帝陛下!為了泰勒!為了至高無上的泰勒意誌!”
戰壕裡麵一片死寂。
前線的大部分士兵都清楚,他們的進攻毫無意義。
整整三個月的時間,雙方的戰線都沒有絲毫的變動,隻有數之不儘的屍體。
甚至有一些士兵的未婚妻,嫁給了其他男人。
“願上帝保佑我們。”
施密特下士低聲說完,韋伯檢查了自己的刀刃,抹乾淨上麵淺藍色的血痕。
7點整,哨聲響起。
韋伯跟著其他人爬出戰壕,開始衝鋒。
無人區的泥漿沒到小腿,每邁出一步都極其費力,像在掙脫地獄的枷鎖。
綠色的黏液劃過天空,落在人群中央,炸成恐怖的水花。
一名戰友被酸液噴中後背,像被點燃的紙人一般,倒在地上蜷縮起來。
“衝鋒!為了帝國!”
突然,地麵傳來細微的震動。
韋伯有些遲疑,因為這種動靜他很熟悉……那是坑道蟲在正下方打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