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一用失望的眼神看著卓淩，機械眼眶中滲出一些液體，嘴角強行上揚，苦笑著對卓淩說道：“抱歉，我的情感仿真係統出了點問題，當初不安裝這些多餘的東西就好了，如果你需要休息，或者想要靜一靜，就去吧，你有這麼做的權利。”
卓淩沒有離開，也沒有說話，心中反複思考著乙一剛才的話，感受到了不一樣的震驚。
乙一的話讓卓淩像個臨陣脫逃的懦夫，雖然乙一在話中對卓淩表示了體諒，但這種體諒讓卓淩感到更加不舒服，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保護乙一，自己相對於乙一是個強者，但是乙一剛才的發言中，自己變成了需要彆人關懷的弱者。
卓淩驚訝於乙一沒有因傅仁禮的講述改變想法，明明世界和人類的含義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明明乙一自己也有過一段迷茫的時間，向傅仁禮詢問電子生命的來源，但是乙一很快消化了這種顛覆性的改變，將其統合進了自己的認知中，並且讓自己的認知比以往更加堅固。
卓淩不明白乙一是如何辦到的，或許是電子生命天生擅長處理邏輯，或許是他的情感隻是模擬，思維並不會被情感所左右，又或許隻是自己太脆弱了，就像乙一說的，其實傅仁禮的講述並沒有改變什麼，隻是自己一直說著虛偽的漂亮話，其實心中很在意人類身份，一旦人類的身份不在了，自己的整個思維都崩塌了。
那麼自己真的還算是人類嗎？那些在世界重組中，被聖骸複刻出來的東西能算作是人類嗎？按照乙一的觀點，按照自己之前說的漂亮話，他們都是人類，隻是自己心中一直沒有接受，一直有著陳舊古板的觀念。
卓淩不受控製的笑了出來，嘲笑自己的虛偽，嘲笑自己的懦弱，隻是幾句話而已，居然就讓自己發生了如此大的動搖，自己的本質終究還是那個年輕的人類調查員，可以為了人類而犧牲，但對人類的理解樸素又天真。
現在的問題隻有一個，就是自己心口不一，從未真的接受自己對人類的描述，沒想到右太陰的那句什麼是人類，竟然問到了自己身上。
看著乙一的失望眼神，卓淩感到深深的慚愧，乙一從一開始就不是人類，卻一直想要成為人類，也一直自認為是人類，他擁護的從來不是某種基因片段，而是人類的生活方式，得知那種生活即將消失，即便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即便知道可能會送命，乙一也沒有放棄，仍然想拚儘全力去爭取。
卓淩仍在嘲笑自己，雖然編號城市的人都來源於聖骸的複刻，但複刻的底本卻來源於真實的人類基因與記憶，遠比乙一這種純粹的電子生命更像人，但自己卻不願承認他們是人類，也否認自己是人類，明明擁有強大的戰鬥力，卻因為自我否定而退縮，得到了更多的情報，認清了世界的真相，拯救人類的目標近在眼前，卻因為自己的信念崩塌而險些功虧一簣。
震驚和自嘲過後，卓淩的心性重新變得清明，之前發生了可笑的鬨劇，自己明明知道答案，卻忘記寫在考卷上，還差點做出棄考這種愚蠢的事，現在理清思緒，這場考試沒有發生改變，作為考生的自己也沒有發生改變，隻是讀題時昏了頭，忘了自己參加考試的目的。
卓淩重新堅定了信念，不管來源有多麼波折，但自己始終是自己，始終是一名人類，始終有著保護人類的目標，那是人類作為社會生物的本能，是個人對於集體的責任，也是人類卓淩入職為調查員時許下的誓言。
心緒的波動讓卓淩近乎失神地大笑，怪異的笑聲讓乙一感到恐懼，也感到難過，沒想到一直以來強大的同伴居然會因為身份崩塌而墮落，可惜自己什麼都做不了，沒有乾涉精神的方法，也沒有說服對方的伶俐口才，隻能寄希望於卓淩自己能走出自己的心理困境。
一旁的傅仁禮眉頭微皺，臉上止不住的苦澀，本想用循序漸進的方式透露世界真相，好為自己爭取兩個助手，沒想到卻弄瘋了一個，不過至少不是敵人，變成中立狀態也好，雖然沒有賺到，但也沒什麼損失，隻是浪費了一些時間。
在兩人思考卓淩的時候，卓淩已經從低穀中走了出來，卓淩慢慢轉過身麵向乙一，伸手擦去他眼角上的仿真淚水，微笑著說道：“你的仿真係統確實有問題，你該給自己大修一下了，你的仿真身體脆弱又不穩定，讓你去做拯救世界的事情我還真是不放心，這麼困難的事情，還是讓我來做吧。”
乙一抬頭看向卓淩，發現他整個人的感覺變得不一樣了，沒有了剛才的陰鬱和落寞，似乎又變回了之前那個信念堅定到有些狂妄的樣子。
乙一感到驚喜，又感到難以置信，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情，略帶調侃地說道：“你想好了嗎？確定不用休息一陣子嗎？剛才某人可是說過，保護人類，拯救世界什麼的，都和自己無關，都是在浪費時間來著。”
卓淩笑著回應道：“我確實說過要休息，不過你也知道，聖骸身體的恢複能力特彆強，現在我已經休息好了，感覺精力特彆充沛，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順手做點拯救世界的事情也不是不行。”
乙一用力眨了眨眼睛，把眼眶中的淚水憋了回去，咧嘴笑著說道：“這可是你說的，那拯救世界的千斤重擔可就落在你的肩上了，你體格好，可得多承擔一些。”
卓淩滿口答應，點頭說道：“沒問題，都包在我身上了，你就在一旁看著，幫我喊幾句加油就行了。”
傅仁禮看著兩人的互動，臉上也露出笑容，感覺自己失去的助力又回來了，熱情地對卓淩說道：“拯救世界是我們共同的責任，我會與你們通力合作，一起把世界從崩潰的道路上扭轉過來，不會讓你獨自承擔的。現在請允許我詳細說明一下，要如何修複已經出現瑕疵的世界重組係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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