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玄律司。
往日裡還算有點秩序感的老院子,此刻陷入了末日般的靜默式癲狂。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濃度極高的、混合了熬夜咖啡、打印機臭氧、陳年紙灰以及……幾天沒洗澡的的奇特汗臭味。
死寂,卻偏偏又湧動著令人窒息的、如同被投入高壓鍋般的壓抑噪音!
三樓司長辦公室門口。
司長周正如同一隻被烙鐵燙了腳掌的困熊,焦躁地在狹窄的走廊空間裡進行著高頻率小範圍往返折返跑。
他身上的老式夾克衫扣子解開了兩粒,露出裡麵發黃的白背心領口,頭發亂得像個被風鑽過的鳥窩,眼袋烏黑沉重得能吊住兩個秤砣,嘴裡神經質地念念叨叨,聲音模糊卻透著一股窮途末路的寒氣:
“預算支出合理性……固定資產折舊……嗯……折舊……特彆行動隊製式裝備攤銷年限……不對!那個是渝州的標準!我們蓉城…蓉城……”
“作戰報告索引層級……層級深度……一級響應流程啟動簽字確認鏈……第7條……第7.3修正款……我簽了嗎?周正啊周正!你簽了嗎?!!”
他突然停下腳步,對著光溜溜的牆壁低吼質問,唾沫星子噴了一牆,然後猛地抱頭蹲下,發出類似便秘般痛苦的呻吟。
辦公室內外,場景更是詭異得如同中了時間詛咒。
門口那張常年擺著報紙茶具的“退休老乾部資訊台”不翼而飛。
取而代之的是幾塊巨大的白板,上麵爬滿了密密麻麻、如同蛛網神經圖般的彩色線條和便簽貼紙,標注著“KPI追溯圖”、“風險漏洞標識”、“迎檢材料清單——優先級SSSS”。
幾個戴著厚底黑框眼鏡、平日裡慢條斯理的檔案員文員,此刻化身為戰場傳令兵,抱著堪比《中華字典》厚度的文件夾卷宗,用媲美低空偵察機的貼地姿態,在狹窄的走廊裡和各個辦公室之間進行高強度往返穿插滑行。
腳步聲“噠噠噠”急促得如同機關槍點射,眼鏡片上反射著電腦屏幕幽藍的光,帶著一種隨時要撞牆同歸於儘的決絕。
其中一個剛把懷裡搖搖欲墜的文件堆轟然砸在“SSSS級”白板下,就被旁邊的同伴一把拽走,隻留下一個被紙堆淹沒的悲壯剪影。
開放辦公區如同被摁下了末日快捷鍵。
平日裡插科打諢、摸魚劃水的家夥們,此刻全都僵屍般釘在工位上,身體前傾90度,恨不得把臉直接塞進屏幕裡!
鍵盤敲擊聲不再是“劈裡啪啦”,而是密集如暴雨砸鐵皮!
一片沉悶、連續、沒有絲毫間隙和感情的敲擊洪流,形成了整個樓層轟鳴的背景音!
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標誌性的、如同國寶附體的同款巨大黑眼圈。
眼白布滿血絲,眼神呆滯而絕望,仿佛已經連續七天七夜被釘在鍵盤前輸出靈魂代碼。
空氣裡飄蕩著泡麵和營養液的空袋子,幾個水杯裡的殘茶已經長出了可疑的漂浮物……
角落。
外勤科的專屬區域。
宋無忌的形象最為突出。
他像顆被霜打過又扔進油鍋的豆芽菜,蔫巴巴地蜷在電腦椅上,那把可憐的轉椅被他扭得幾乎散架。
標誌性的脖子上還殘存著烤翅攤煙火的痕跡,焦黑繃帶已拆,留下幾道微粉的爪痕,頭發淩亂如同被十萬伏特電流轟擊過的雞窩,正用手死命地撓著那雞窩,抓得頭皮屑與靜電劈啪齊飛。
屏幕上赫然是《關於藏區噶爾縣古格遺址地下破壞性調研及善後處理的補充說明(附三百八十九萬柒仟元賬務支撐細則及原始憑證掃描件)V27.0》……他瞪著標題那行字,眼神空洞得像兩條乾涸的河道口,嘴裡無意識地反複嘟囔著“真火溫度監控校準曲線……日均烤翅數量產出與穩定性分析……呃……穩定性……”
就在這時。
輕微的腳步聲在走廊儘頭響起。薑雲從專用的訓練室走了出來。
他換回了那身熟悉的琉璃藍道袍,清俊的臉上帶著一絲槍術修煉後的寧靜神光,體內那1500點香火值帶來的充盈感讓他精神不錯。
然而,一踏入主樓走廊,這如同被巨型審計風暴席卷、活像“稅務稽查突擊隊”剛剛掃蕩過的場景,瞬間讓薑雲愣住了。
什麼情況?!
他下意識地感應了一下手腕的墨玉環。毫無反應。附近也無強烈妖魔氣息。
玄律司這是……?
以周正的尿性,真要有這種關乎生死存亡的驚天大案,哪怕他薑雲在墳裡躺板板,也會被周扒皮搖醒薅出來當主力輸出!
畢竟打妖魔薑雲那是最積極的,有香火值賺,又不虧!
他環顧四周,卻隻看到一片水深火熱的文牘地獄,連一絲動武的痕跡都沒有。
就在薑雲一頭霧水之時,隻見陸楚然抱著一個比她還高的文件堆,如同舉著炸藥包在衝鋒,踉踉蹌蹌地衝了過來,那巨大的紙山搖搖晃晃,隻露出她一雙寫滿“視死如歸”的、眼鏡片後的眼睛。
“楚然!”薑雲趕緊跨前一步,單手幫她把搖搖欲墜的文件山扶穩,“這是……出什麼事了?整個司裡像是要去打仗?”
陸楚然喘了口粗氣,扶了下滑到鼻尖的眼鏡,小臉煞白,語速快得像機關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