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眾人爆發出最後的力量,奮力攀上石台邊緣,狼狽不堪地滾落其上,癱倒在地,大口喘息,胸膛劇烈起伏,如同破舊的風箱。
平台麵積不小,足夠眾人暫時休整。地麵冰冷堅硬,散落著一些早已風化的獸骨和不知名生物的甲殼碎片。
空氣中那股濃烈的蟲腥味和腐蝕氣息依舊存在,但比在藤蔓通道中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好了許多。
峭壁上,蟲群的嘶鳴聲似乎暫時遠去,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和眾人粗重的喘息聲。
宋無忌毫無形象地癱坐在地,背靠著一塊冰冷的岩石,抹了把臉上混合著汗水、蟲血和汙漬的油膩,喘著粗氣問:“頭……頭人……你們以前……也這麼費勁才下來的?”
阿克納背靠著冰冷的岩壁,胸膛如同拉風箱般劇烈起伏,眼中的血絲尚未褪去,深沉的悲痛如同烙印刻在眼底。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掃過平台邊緣那些風化的痕跡,又緩緩抬起,望向峭壁上藤蔓縫隙間依舊若隱若現、蠢蠢欲動的蟲影,眼神凝重得如同萬載寒鐵。
“以前……”他的聲音沙啞低沉,仿佛砂紙摩擦,“寨子裡最勇的獵人,年輕那會兒……也下過這洞……”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遙遠的過去,“那時候……蟲子沒這麼大!沒這麼邪乎!更沒這麼……聰明!”
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發出“哢吧”的脆響,語氣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和後怕:
“這些年……寨子很少再派人下來。現在看來……這些鬼東西……不光長大了一圈……連腦子……都他媽的靈光了!知道設陷阱!知道圍攻!”
他的話如同冰冷的寒流,瞬間席卷了整個平台!
所有水牯寨戰士,包括老燈在內,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沉重與深入骨髓的恐懼!蟲子的進化速度,遠超他們最壞的想象!這蟲穀深處……到底發生了什麼恐怖的變化?!
薑雲站在石台邊緣,目光如深邃的寒潭,穿透下方依舊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
袖中的息壤傳來清晰而劇烈的悸動,阿木戰士那慘烈犧牲的畫麵、蟲群展現出的遠超預期的狡詐凶悍、阿克納揭示的詭異進化……一切都如同冰冷的鋼針,刺穿了他之前的預估,在腦海中編織成一幅遠比白骨祭壇更加黑暗恐怖的圖景。
這深淵之下,遠不止是蟲巢!那活生生在進化的恐怖蟲群……絕非阿克納和這些水牯寨的勇士能夠抗衡!
宋無忌他們有特殊力量,但麵對可能引發空間崩塌,他也難以保證所有人的安全。
要不還是自己一個人跳下去,用天罰雷訣清場算了....
他深吸了一口帶著濃重蟲腥味的冰冷空氣,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疲憊但目光依舊堅定的眾人,最後落在阿克納的臉上。
“阿克納頭人,”薑雲的聲音依舊沉靜,卻帶著決斷,“蟲穀的凶險已經遠遠超出我的預期,我們護送你們上去,你們彆再跟著我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這不是你們應該承擔的,包括你們。”
空氣驟然凝固。
阿克納猛地抬起頭,眼中尚未褪去的悲痛瞬間被一股愕然和強烈的怒意取代!
他霍然站直身體,傷痕累累卻依舊挺拔如鬆,聲音如同裹著寒冰:“薑兄弟!你什麼意思?看我阿木兄弟的性命不值錢,還是覺得我水牯寨的漢子都是沒種的軟蛋?!”他的拳頭緊握,指節發白,苗刀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
宋無忌原本癱坐在地喘著粗氣,聞言一愣,隨即胖臉上擠出誇張的、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掙紮著站起來,大大咧咧地走到薑雲身邊,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嘿!薑老大,你丫這時候想當‘聖母’啦?!”
他故意把“聖母”兩個字咬得特彆重,胖臉上是嬉笑,眼神卻異常認真,透著毫不掩飾的倔強,“你忘了我們玄律司的職責是啥?不就是頂在普通人前頭,對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開乾嗎?!”
他環視一周,目光掃過麵色蒼白的陸楚然、眉頭微蹙的慕容塵,最後落在眼中怒意燃燒的阿克納身上,聲音陡然拔高,帶著痞氣卻擲地有聲:“‘為了天下蒼生,阻止更大的災難’——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高度都拔上天了。把我們當啥了?擺設?累贅?他娘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彆婆婆媽媽了!真要有大災禍,你一個人衝進去就一定能解決?多一個人,多一份力!胖爺我拳頭裡的火還沒燒夠呢!”
陸楚然扶了扶眼鏡,鏡片後的美眸中閃過一絲擔憂,但更多的是堅定。
慕容塵雖未言語,但那冷傲的眼神已經清楚表達了他的立場——退?笑話!他緩緩站直身體,周身氣息凝練,無聲地站到了薑雲身旁。
阿克納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悲憤和激動,目光灼灼地盯著薑雲:“薑兄弟!這鬼地方是我們領你們來的!阿木兄弟的命是為我丟的!現在你讓我們縮回去當縮頭烏龜?我阿克納丟不起這個人!水牯寨丟不起這個人!寨子的漢子膝蓋硬,不是下跪的料!要上,一起上!要死,鳥朝上也得死個明白!”
老燈和剩餘七名戰士,雖因阿木的死而麵色沉痛恐懼,但此刻都默默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挺直了脊梁。
沒有人後退一步!那沉默的姿態,比任何誓言都更有力量!
薑雲看著眼前一張張寫滿疲憊、傷痕,卻燃燒著火焰般信念和決絕的麵孔,他心想:我不是想煽情,隻是覺得....
一抹極其複雜的情緒在他眼底閃過——有無奈,有沉重,有擔憂,但最終化為一絲難以言喻的……暖意和堅決的認同。
好!”薑雲不再多言,斬釘截鐵的一個字,瞬間點燃了整個石台!
“哈哈哈哈哈!就等著你這句話!”宋無忌爆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活動著筋骨,體表赤金色光澤隱現,“胖爺打頭陣!誰都彆跟我搶!”他一抓藤索就要動身。
“等等!”薑雲開口阻止,目光掃視眾人,“先處理傷勢,補充體力。”他自己也需要短暫調息,平複心緒,積蓄神力。
石台瞬間忙碌起來。
戰士們默默掏出藥膏草草塗抹傷口,互相檢查裝備,將骨箭重新理順。
老燈小心翼翼地點燃了一根新的藥芯火把。
阿克納靠在一塊冰冷的岩石上,閉上眼,胸膛起伏,努力平複激蕩的情緒。
陸楚然取出壓縮餅乾和飲水,分給大家。慕容塵閉目調息,周身氣息流轉,如同風暴前的寧靜。
片刻之後。
“走!”
無忌第一個抓住繩索,如同人形隕石般滑降而下,赤金色的微光在黑暗中分外醒目!
薑雲緊跟其後,琉璃藍道袍在氣流中鼓蕩。
慕容塵、陸楚然緊隨。阿克納一聲低吼:“跟上!彆落了寨子的名頭!”他抓住繩索滑下,七名戰士與老燈緊隨,繩索繃緊摩擦岩壁的聲音在深穀中回蕩!
深淵之下,更濃的黑暗翻滾如潮,如同張開了巨口的饕餮。
石台之上的篝火殘燼徹底熄滅,隻留下戰鬥的狼藉和未曾乾涸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