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念安沒說話,指尖在窗台上畫著圈。月光順著她的指尖流下來,在地板上積成小小的水窪,映著兩個依偎的影子。
“你上次說,想要個女兒,像星眠那樣紮羊角辮的。”她忽然輕聲說,肩膀輕輕顫了顫。
陸星昭的心猛地一跳,收緊手臂把她抱得更緊,聲音有點發啞:“也可以是兒子,像我一樣,能給你拎包,能給你……”
話沒說完就被許念安捂住了嘴,她轉過身,鼻尖抵著他的下巴,眼裡的光比台燈還亮。
“陸星昭,”她踮起腳尖,吻輕輕落在他的唇角,像片羽毛落進湖麵,“明早記得給我買豆漿,要甜的。”
陸星昭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猛地把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向床鋪。許念安的笑聲撞在床板上,驚飛了窗簾上停著的小蛾子。
“輕點,彆吵醒孩子們。”她摟住他的脖子,發梢掃過他的臉頰,帶著洗發水的清香。
“知道。”陸星昭把她放在床上,俯身吻她的眼睛,鼻尖蹭過她的睫毛,“我輕點。”
台燈被他隨手關掉,月光從窗簾縫裡擠進來,在被子上織出細細的銀線,像誰悄悄撒了把星星的碎片。
樓下的掛鐘敲了十二下,鐘聲在寂靜的宅子裡蕩開,驚得石榴樹的葉子沙沙響。
陸昭星翻了個身,懷裡的陸星眠往她懷裡鑽了鑽,嘴裡嘟囔著“草莓蛋糕”,陶土石頭從她手裡滑落,在地毯上滾了半圈,停在月光照得到的地方,像顆剛睡醒的星星。
睡在房間裡的林瀾翻了個身,陸辭年替她蓋好被角,紫砂壺在床頭櫃上泛著溫潤的光。
張媽的房間傳來輕微的鼾聲,和著窗外的蟲鳴,像支溫柔的搖籃曲。
二樓最東頭的房間靜悄悄的,隻有月光在地板上慢慢流淌,漫過許念安落在床邊的發帶,漫過陸星昭搭在床沿的襯衫,漫過兩人交握的手——無名指上的戒指碰在一起,發出幾乎聽不見的輕響,像在說個甜蜜的秘密。
夜色越來越濃,陸宅像艘泊在月光裡的船,載著滿船的夢。
樂樂夢見自己的彩虹鐵塔飛到了巴黎,蜘蛛俠書包裡裝滿了會說“bonjour”的蛋糕;年年夢見盧浮宮的玻璃櫃裡,她的窗花書簽和蒙娜麗莎的微笑貼在了一起;陸星眠則夢見自己變成了小花仙,手裡的星星石頭在天上劃出了銀河。
陸昭星在夢裡回到了巴黎街頭,金發小姑娘舉著衝她笑,的甜味飄過來,卻變成了陸星眠身上的奶香。
她伸手去接,摸到的卻是陸星眠毛茸茸的頭頂,懷裡的小人兒咂了咂嘴,把陶土石頭重新攥緊,像握住了全世界的甜。
月光穿過石榴樹的枝葉,在窗台上投下細碎的影,像誰寫下的詩。
宅子裡的呼吸聲漸漸彙成河,載著滿船的期待往天亮的方向漂——明天的豆漿會是甜的,烏雞湯會是暖的,孩子們醒來時,又會把陶土捏成新的星星,把日子捏成蜜。
天剛蒙蒙亮,石榴樹的葉子就被晨露洗得發亮,陸宅像浸在蜜裡的果子,從裡到外透著甜。
張媽是第一個起身的,廚房的銅壺剛燒開,白汽裹著小米粥的香漫出來,她往砂鍋裡撒紅棗時,忽然聽見東廂房傳來輕微的響動——林瀾總說早起喝碗熱粥養脾胃,看來今天又趕在了她前頭。
“張媽早啊。”林瀾掀著門簾進來,鬢角彆著那支玉簪,翡翠的綠在晨光裡淌著水,“孩子們的衣服都晾在竹架上了?”
她伸手試了試粥溫,指尖剛觸到砂鍋沿,就被張媽輕輕拍開:“燙著呢,我盛好了您先嘗嘗。”
青花瓷碗裡的粥冒著熱氣,紅棗的甜香混著米香,林瀾剛抿一口,就聽見陸辭年在院子裡咳嗽——準是又在給那盆蘭花澆水,晨露沾了後背。
她端著粥出去時,正見陸辭年舉著噴壺往蘭葉上灑水,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後頸的筋絡比昨晚柔和了些。